吴昌龙

　　福建福清市委大院。吴昌龙案发生过爆炸的原纪委信访接待室办公大楼已经被拆除，原址现在是一个停车场。

文 | 郭现中

　　2001年6月24日，福建福清纪委信访接待室门口一声巨响，纪委的司机吴章雄被炸身亡，也拉开了一场持续12年的离奇案件的序幕，至少五个家庭的几十名成员被卷进此案。而吴昌龙及其家庭就处在风暴眼中。

　　因为案件发生在市委大院里，由福建省公安厅督办的专案组很快成立，专案组发布悬赏通告，将犯罪对象锁定在：近年受纪委立案查处的人员、有爆炸技术的人员。

　　时任福清国际经济技术合作公司(简称中福公司)经理的陈科云成了首个嫌犯，他曾被会计举报财务问题，福清纪委曾介入调查。专案组把侦查重点放在陈科云和其司机吴昌龙身上。

　　当时的吴昌龙26岁，除了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和福清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也憧憬着准备出国去闯荡一番。7月27日晚，吴昌龙在去女朋友家的路上被捕，从此经历了漫长的刑讯逼供，甚至因为不堪拷打而三次自杀。

　　2001年9月11日，9·11事件轰动世界，“福清纪委爆炸案”也被升级为“恐怖事件”，两天后，中福公司经理陈科云、谢清夫妇被福清市警方抓捕。

　　9月18日，吴昌龙熬到第53天，实在熬不住，被迫作出了第一份有罪的供述，他不忍心去胡乱供认和牵连生活中的同事和朋友，只“供认”出曾经给姐姐吴华英婚姻带去痛苦的男人杜捷生。杜捷生被抓后，又交代出了给自己装货的江西籍铲车司机谈敏华，以及曾帮自己开过车的王小刚。嗣后，警方宣布“6·24福清爆炸案”侦破。

　　在案件正式开庭之前，陈科云的弟媳黄秀芬多次接到匿名电话，称知道真正的凶犯，并提供了诸如一小块炸药样本等物证，黄秀芬跟律师林洪楠将该事向福建省公安厅报告，但得到的答复是“案子已告破”。

　　2001年12月5日，福清市公安局向上呈送了一份为专案组主审的二等功请功报告。该报告称侦破该案“是我局成功查破重特大恶性案件的又一典范”。但刚到月底，请功报告就被退了回来。一起退回来的还有福州市检察院的退卷，列出了案子里的五大疑点，要求福清市公安机关补充侦查。

　　2004年12月1日。一审判决，5名被告罪名皆告成立，陈科云和吴昌龙被判处死缓，杜捷生和谈敏华有期徒刑10年，谢清有期徒刑3年。所有的被告全部当庭喊冤上诉。

　　2005年12月31日，福建省高院裁定“原判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本案在爆炸物的来源、种类及爆炸装置的制作、运送等方面，被告人的供述前后不一，各被告人供述之间，以及供述与查获的物证之间也存在诸多矛盾，需要进一步调查核实。”，退回重审。

　　2006年6月1日，福州中院一审重审开庭，没有任何新证据，公诉书的措辞也一字未改。四个月后再次作出判决，5名被告罪名不变，只是量刑稍有变化，陈科云和吴昌龙还是死缓，杜捷生减为7年，谈敏华6年，谢清两年。所有被告依旧上诉，但从此之后案件就再无消息，一停就是五年。

　　在这期间，吴昌龙的姐姐吴华英没有一天是在等待。在迅速转让了自己的服装店后，吴华英成了一个职业访民，从市到省再到京，无数次奔波都失望而归，却让这个曾经的弱女子越挫越勇，而付出的代价是2003年5月1日被以“妨碍交通秩序”拘留10天，2005年10月1日又以“妨碍公务”被拘15天，2009年6月因“福建三网民案”被以诽谤罪判刑一年。“我对自己蹲监狱倒没怎么在意，我最担心的是我弟弟在牢里受不了这个打击。我对自己说，我不能消沉，我更要好好地活。所以到出狱时别人都是瘦了，我是胖了十几斤”，说到这里吴华英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

　　2011年4月福建省高院二审开庭，但带给吴华英们短暂的一点希望很快又消失了。不过在诸多律师和媒体持续关注之后，转机已经在暗暗发酵，2013年除夕前一天，陈科云和吴昌龙突然得到变更强制措施的转机，以“监视居住”的方式，走出看守所。2013年5月3日，福建省高院作出终审判决，宣告陈科云，吴昌龙等5人无罪。四个月后，福州中院对5名被告作出国家赔偿决定，共支付陈科云、吴昌龙等426万多元的国家赔偿金，并向5人赔礼道歉，恢复名誉。

　　吴华英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一场“胜利”。弟弟在狱中的时候，吴华英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肖申克的救赎》，弟弟出狱后她又把电影推荐给他看，吴昌龙深深地记住了其中一句话：“厄运飘浮，落下来掉在某人头上，让我赶上了，就是这么回事。我处在龙卷风的风口上，只是没想到暴风雨会持续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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