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者】“摄影记者没什么牛逼的”

文|新浪专栏 品图 韩萌

　　拍者网编者按：

　　几星期前，2015“荷赛”的一组作品因真实性问题被取消奖项。上周末，美国摄影记者协会(NPPA)举行了一个短期工作坊，其中一场有关“摄影记者信任危机”的讨论现场，挤满了听众。在1小时的讨论中，嘉宾们从“信任危机”谈至专业化转型，干货颇多。感谢拍者君的朋友、正在美国访学的摄影记者韩萌，将1小时的讨论内容逐句听录音编译，并浓缩精华与大家分享。

　　讨论嘉宾：

　　Davie Ake AP华盛顿地区图片部负责人

　　Andrew Mendelsohn 纽约城市大学新闻学院院长

　　Tom Kennedy 美国媒体摄影师协会主席

　　Yunghi Kim 纪实摄影师

　　真实准确第一重要

　　David：我们有很多重要故事要讲，如果图片故事的正确性被质疑，故事本身就会被争论淹没。

　　Yunghi：记者是历史的记录者，他们所做的会成为历史的一部分。所以，准确第一重要。

　　Tom：记者是带着观点看世界的，所以，真实、准确、客观，更是记者追求的终极目标。

　　Andrew：在社交媒体中，图片会被大量围观，点赞或评论，“惹麻烦”的图片还会被人身攻击——这是读者的经历。记者经历读者所不能经历的，但读者能多大程度信任记者呢？

　　如果读者不再信任记者

　　Tom：世界会陷入黑暗，所以，我们要尽可能正确地报道。摄影记者就像一座桥梁，图片能直接把读者带出他们生活的范围，带到记者的体验中，若失去信任，这种连接也会消失。

　　Andrew：这不仅会坏了个人名声，更是坏了他人的名声：对所报道的人不公平，对职业，对事实，对整个行业都是损害。

　　David：每个人的故事都是重要且值得讲述的，没有信任，你去采访，别人会问，“等等，在采访前，告诉我你之前都做过什么？”摄影记者和读者间需要没有无干扰的交流。

　　社交媒体的“稀释作用”

　　Yunghi：在社交媒体中，记者可以直接和粉丝交流，但这也会稀释摄影记者的角色。

　　Andrew：摄影记者和编辑在新闻机构工作，编辑会把关、核实信息，但是，当公民记者出现时，新闻机构的生存就面临问题，这时伦理道德很容易改变。

　　在社交媒体，虽然你用好看的照片分享了你在做的事，但是，这就像黑夜中充满烟雾的喧闹的酒吧，看不清里面每个人的故事。

　　不要低估图片编辑

　　Tom：很多新闻机构低估了视觉编辑的作用，没人支持摄影记者做故事。我听说有的机构，图片编辑像濒临消失的物种，这很令人伤心。

　　图片编辑有两项重要的工作：一、懂得摄影记者的想法，并为他们创造条件。二、让整个编辑部意识到图片编辑的工作的重要性。这两者缺一不可。

　　David：摄影记者和图片编辑需要建立长久的关系。时间长了，才能建立起彼此之间的信任。如果你是个新摄影记者，拍完照片，编辑要了解时间、地点、人物、内容、缘由。

　　摄影记者和编辑之间需要反复对事实追问的过程，以保证新闻真实性。自由摄影师如果没有专业编辑把关，可能会导致行业的道德规范慢慢消失。

　　找回最初的信任

　　David：我觉得这种关系不会彻底消失，当我们意识到这个问题存在，就会帮助我们返回到原来关系中。

　　Andrew：在三四十年前，很多城市都有一两家信用度较高的报纸，保持读者和记者之间良好的信用关系，尤其是摄影记者，因为他们通常是在最前方的记者。现在我们要重新找回最初的信任。

　　David： 有很多基本的道德规范我们一再强调：不可以制造照片，不能在照片上增减内容。像NPPA(美国媒体摄影师协会)和ASMP(美国媒体摄影师协会)这样的机构有很重要的作用：制定了清晰明确的规则。如果遵守规则让你不舒服，那可以选择退出。

　　Andrew：纪实摄影记者、自由摄影师、为NGO工作的摄影师，都可以成为NPPA的成员，虽然情况有点复杂。NPPA没有死规定说你必须为哪里工作。读者是多元的。

　　重新定义“摄影记者”

　　Andrew：新闻摄影不像其他行业，可以考资格证。如今摄影越来越难，照片来自世界各处。所以，我们需要通过工作坊、设立比赛规则等方式来执行我们的规定。

　　Yunghi：技术在发展，也有很多工作坊、培训班的机会。在New York Times Lens 上每天可以看到很多不同国家的记者拍摄的题材，这在10年前是不可能的。

　　拍照片很重要，但是讨论道德规范更重要。摄影记者和艺术摄影又有很多不同，例如“荷赛”重新划分了作品分类来解决这个问题。

　　不断变化的道德规范

　　Andrew：道德规范一直在变化。回头看最老的摄影教材，再看40年代、60年代的摄影教材，对道德规范的阐述完全不同。

　　上世纪30至40年代的摄影记者的黄金年代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我们不必改变原有的道德规范，而是要直面新问题。

　　如果用20世纪的理念来衡量，罗杰·芬顿(Roger Fenton，1819-1869)并不是个摄影记者，他是为英国政府工作的。

　　而当维加(Weegee，1899-1968)在纽约街头拍摄犯罪现场时，他明显有着不同的道德标准。

　　我们应该去掉神秘色彩，用更多批判精神，重新定义摄影记者的概念。

　　自救：讲故事比突发更重要

　　Tom：社交网络时代，任何人可以见证新闻事件发生的全貌。所以，我们提倡“慢新闻”(slow journalism)，很多有价值的新闻需要花时间观察体验。公众需要认识到深度报道的价值。

　　David：有两个办法应对这一趋势，一是像美联社(AP)这样的新闻机构(据说美联社每秒可产生2000篇新闻报道)，但是，这并不具有普遍意义。二是学会讲故事，如今这比报道突发事件重要得多。

　　Tom：读者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更需要知道为什么发生。我们要从这个角度重新思考自己的作为。

　　长线报道的“新回归”

　　Andrew：没人看一篇8000字的长篇报道了。但让我们惊喜的是，长线的、深度的报道正在以新的方式回归：比如像Atavist的报道模式。

　　我们也需要和新机构或个人合作，使用新的方式和读者沟通，而不是简单的把照片扔到Instagram上。

　　Tom：需要我们特别注意的是：这是个严重自我浮夸的娱乐时代。其实，我们正在面临着比我们所谈到的更严重的危机。

　　我们不能说：“喔，我们很牛逼，做了很多事。”摄影记者没什么牛逼的，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本文首发自新京报拍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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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栏目编辑|马俊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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