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则老实告诉她,一心只记挂着左胸口袋里的五十张底片,觉得我对不起它们的作者小方。
李媚和于德水坐在老侯的床边,不时低声询问,确认他移交的作品中的一些细节,我站在旁边拍了几张照片,眼泪止不住掉个不停。
照片可以用来发表,照片可以参赛获奖,照片可以带来功利,因为职业摄影人是靠摄影养家糊口的,生存是第一要务。
我们生活的诗意之美,可以到远在天边的地方读取。那里有镜子,能看到想要的自己。
老余戴上墨镜,吞咽了下口水,左右努动腮帮,然后,努力挤出一张左右不对称的笑脸。
文|新浪专栏 品图 宋晓刚
近年来,源于西词workshop的“工作坊”进入我们的视野。摄影工作坊成为渐为流行的培训摄影人才的更有效的形式。 国内的摄影工作坊基本上均由官方、社会组织机构举办。“一合媒体工作坊”则独树一帜,属于“个体”性质,并且从一开始就立足于将国外新闻摄影界的高端人士带入中国,促进中外摄影人的直接交流。 近日,本人采访了“一合媒体工作坊”的创办人李强先生,请他谈谈摄影工作坊的特点,以及中外新闻摄影界存在的差异。
宋: 你办“一合”的初衷是什么?
李: 去年10月中旬我从《中国新闻周刊》离职,在离职之前就想好了要办一个工作坊。11月中旬正式开始做“一合”。我觉得很多中国摄影师拍的真的挺好,但是他们可能缺少一个向国际展示和交流的平台。所以我们就想搭一个这样的平台,为中国的摄影师提供更多的机会,也可以让他们有更开阔的视野。
宋: 一年来,你们做了几次活动?
李: 前前后后大约有10次。大多是在北京举办,最近我们刚刚在安徽做了一个工作坊,“黟县摄影讲习所”,参加的学员有150人之多。
宋: “一合”的摄影工作坊有什么自己的特色?
李: 我们工作坊举办的活动更侧重于跟国际上的合作。比如,今年9月初,在我们的协助、组织下,世界摄影比赛(荷赛)新掌舵人、常务董事Lars Boering和大赛秘书David Campbell在北京举办了研讨会,向中国摄影师征询修改荷赛竞赛规则、明确影像调整底线的新规范的意见。
另外,在我们的摄影工作坊上,我们邀请的国际同行,最主要是教大家如何去跟国际媒体机构进行沟通,作为一个摄影师怎么把自己包装得好一点。中国媒体的体制,大多数摄影师都是全职摄影师,所以大家对自己的个人包装上有一定的忽略,包括很多摄影师连自己的个人网站都没有,这在国际上是显得非常不专业的。在国际上的很多图片编辑看来,如果你想将你的摄影作品打包发给他们看,他们都会觉得会占用他们的邮箱空间,而且会觉得你很不专业。
宋: 那摄影记者正确的作法应该是什么?是将自己的个人网站链接发过去,让图片编辑直接上他的网站上看吗?
李: 对,一定要发一个个人网站给这个编辑,让他对你的作品有一个评价和指导。这个编辑在网上看了你的作品,才会对你有判断,决定以后能不能用你。
宋:国内现在也有很多其他不同的摄影工作坊,对摄影人士进行多方面的培训。你们的学员跟别的工作坊有什么不一样?
李: 我觉得我们做的更多是职业摄影师这块。国内摄影工作坊可能针对学生、业余摄影爱好者的居多,我们则只针对职业新闻摄影记者。 我本人是摄影记者出身,从2006年开始在《新京报》做摄影记者,2012年去了《中国新闻周刊》做图片副总监,主要是负责一些日常管理和图片的把控。因为有这样的工作经历,所以我更看重职业的新闻摄影记者。我们选的参加工作坊的学员,他们自身拍摄已经是很过关的摄影师。我希望通过我们的工作坊,帮大家开阔国际视野。
宋: 多年来,摄影学习班、培训班是我们培训摄影记者的一个重要形式。近年来,摄影工作坊开始流行。这种工作坊和学习班的区别是什么?
李: 我觉得工作坊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它的实际操作。 学习班可能更多是老师在讲,讲我个人的经历、讲我个人的经验,传授给大家。但是工作坊一定要有互动,而且要有很多互动。 另外一点是,一般情况,摄影工作坊规模不能太大,老师和学员的比例是一个老师负责2至3个学员。当然,如果规模大的话你可以让导师增多,这样大家可以有更好的互动。每天学员外出拍摄,回来老师进行一些指导,给出新的建议,然后学员再去拍摄,最终完成一组作品。
宋: 今年10月初你去美国纽约参加了一个摄影工作坊,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工作坊?
李: 我非常有幸作为特邀嘉宾参加了在纽约北部美丽的小镇Jeffersonville举办的Eddie Adams Workshop (埃迪亚当斯摄影工作坊)。Eddie Adams是美联社非常著名的摄影记者,他的采访经历从50年代的越战到1991年的科威特战争,共获得过500多个摄影大奖。他的工作坊已经举办了28年,规模很大,是150名导师对100个学员,导师人数比学员多,许多导师来这里就是为学员服务的,包括做饭、打扫卫生,甚至是麦克风的调试这些工作,但是这些服务的摄影师也是世界顶级摄影师。100个学生也会有一些侧重,会选50个美国的学生、40个美国本土摄影师,以及10个外籍的职业摄影师。
宋: 这个工作坊在内容方面有什么侧重吗?
李: 完全以实践为主。工作坊的形式是上午要拍照、下午要编辑,100个学员分成10组,一个组配3个导师,一个导师是拍得特别好的;一个是图片编辑特别好的,还有一个是技术方面的,技术主要是帮助大家在最后呈现的时候用不同的技术手段。工作坊要求所有的学员,拍的照片不允许删,你拍到卡里的照片要全数上交,直接把储存卡交给卡导师,导师要看到你拍摄的全部过程。
宋: 为什么这个工作坊有如此大的魅力,吸引那些知名摄影师肯来做杂务呢?
李:我觉得这就是他们的一种文化,他们的一种凝聚力。虽然说叫一个工作坊,但是在我看来更像一个大的摄影人的聚会。这些来自全球的顶尖摄影师,每年会在10月份的时候相聚在纽约郊区的、Eddie Adams的农场里面,这些摄影师哪怕只有1天的时间也要赶过来,而且都是一些世界骨灰级、大师级的摄影师。
宋:你是做新闻记者出身,又做过图片编辑。在你看来,中国国内新闻摄影师跟国外的摄影师他们有什么不同?
李:我觉得首先是体制不一样,我们都是专职摄影师,国外大多是自由摄影师。西方媒体虽然也有专职摄影记者,但是数量逐渐在减少。国外的自由摄影师是需要为自己的生活保障而努力的。这可能更多是工作和职业之间的区别,我觉得可能不仅存在于摄影这个行业里,可能很多职业里面都有很多人把它只当一个工作,没有把它当成是一个职业:我上班把这个工作做好,下班我就不会再想这些事情。国外的自由摄影师很多人会把它当成一生所追求的一个职业。
我后来了解到,国外有很多摄影师之前都不是学摄影的,他们可能在华尔街工作、可能在世界500强企业里面工作,但是他们在30、40多岁的时候喜欢摄影,慢慢转到这一行。我觉得他们是真正的热爱。中国摄影师也很热爱,但是我觉得可能更多是有媒体环境的影响,或者是整体大环境的影响,我觉得现在中国的职业新闻摄影师里面更多的声音是抱怨,抱怨的声音太多,大家总是说这个行业没有前景、没有发展,挣的钱可能跟十年前是一样的,更多的人选择了离开这个行业。我觉得大家的心态可能还需要再调整一下。国外摄影师是一些自由摄影师,其实每天会为自己所有的一切事情去考虑,不仅要催稿费、给人写发票、接活儿、订机票等等。其实这个在中国很多都是由单位去完成的。
国外的摄影师遇到维权问题的时候还要找律师,在中国就不存在这些问题,所以说我觉得国外的摄影师操心更多,但是他们更享受这个摄影的过程,而且更乐于去拍摄。可能他们更多是觉得在记录。
宋:你做工作坊接触很多国外新闻摄影界专业人士,你们也帮助中国摄影师去参加国际上的摄影比赛。目前在国际上,使用诸如Photoshop、Lightroom这类的摄影软件修图,有什么公认的标准?
李: 我觉得这个问题一直是很多人都关心的问题。 其实我们在今年也邀请了荷赛新晋掌舵人Lars Boering来到中国,大家讨论来讨论去也没有一个最后的标准。去年荷赛,在公布结果前调摄影记者原图进行核实后,有25%的作品被取消了获奖资格,原因就是“后期过度”。但因为没有公布这些图片,外界无从知晓那些照片具体是怎么“后期过度”的。
当然我在《时代》周刊的时候看到了一张,是一张体育类的照片。这个摄影师的作品获奖了,但又被取消了,他不服,就将照片发到《时代》周刊,让图片编辑看。我恰好在《时代》周刊编辑部。那张照片Photoshop使用尺度非常大,它是一张滑雪的照片,画面里有一个现场照明的灯,我印象里他把灯调暗了。
我们原来可能觉得增加一个东西或者是减少画面中的一个元素,是有问题的。但是现在看来你如果过度的提亮一个局部,或者是减暗一个局部也相当于在画面上做了很大的修改,所以说他们现在也是很严格。可能大家更多是吃亏在这个上面,因为我发现很多摄影师很喜欢有一些暗角的照片,然后就在Lightroom里面很简单的一调就有暗角。他可能没有有意地把画面中的某一个元素取掉,但是他正好就是把边上的东西给压暗了,这个我个人觉得也是有问题的。
荷赛一直不公布这些照片,直到荷赛掌舵人来中国时我跟他说能不能提供一些样本,他们也没有把那些照片拿出来。他们说,这些人都是职业摄影师,如果把照片公布出来,可能就断送了他们的职业生涯。
宋:目前,国际上一些很知名的摄影师在和一家叫10B的调图公司合作。他们在新闻现场拍了照片后,全部传给这家调图公司,它的调图师对照片进行整理,然后才传给媒体。这会对新闻摄影的职业伦理准则有什么影响?
李: 是的,世界很多顶级的摄影师都在那儿调图,而且逐渐形成了影像风格。10B调过的图,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质感和颜色。 调图,我觉得如果是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就是没有问题的,就像我们传统暗房,我们在传统暗房里面的时候也会对照片有一些遮光、加光,这些是技术上的手段。我觉得现在是变成数字化了,只要不是违背新闻道德,说你是摆拍的、假的照片,或者是把上面的元素去掉了、增加了,恶意的去创造一些,我觉得没有问题。 另外,我觉得杂志调图的尺度会非常非常大,因为他们是要更精良的画质,他们对后期处理的质感和色彩的控制比报纸要宽泛很多
宋: 目前的工作坊,基本都是针对拍摄者的。导师会教学员如何去计划、去拍摄、如何组成图片故事,并采用什么手段呈现出来。这是不是削弱了图片编辑的作用?
李:我一直想在中国办一个图片编辑方面的工作坊,因为我觉得在中国可能很多图片编辑处于一个很尴尬的职业状态:摄影记者对他们不满意,领导对他们也不满意,受着夹板气。
其实我觉得职业图片编辑对摄影记者是有指导作用的,他们在每一个选题的前期可能都要介入进来,而不是现在我们在中国看到的情况:大多数的图片编辑有可能就是找到一个选题告诉这位摄影师,摄影师去拍的时候也就没有和图片编辑有太多的沟通了。
最终,图片编辑可能只是在摄影师传回来交稿的50张照片里面选10张、20张更适合上版的,跟美术编辑商量一下用什么更适合展示的版式呈现出来。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可能对摄影师思路上的帮助很少。这个问题的产生,可能也是因为图片编辑日常工作比较繁忙,每天要跟版,没有时间和记者深入沟通交流。
一年来,我们帮助了100多家媒体的摄影记者去参加荷赛、POYi全球年度图片奖(Pictures of the Year International)这样的国际性影赛,有很多知名媒体的摄影记者,我说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你们的图片编辑帮你们编一下呢,他们给我的反映大多数是“我不太信任他们”。
宋:为什么在国内的媒体,图片编辑仍然无法获得摄影记者的信任呢?
李:可能是大家对图片编辑这个行业还没有理解:到底什么是图片编辑? 在国内,摄影也不是媒体太重视的部门,虽然大家都知道现在是视觉阅读的时代,照片是很重要的,大家都这么说。其实到每一个总编辑那里,有几个总编辑真正对摄影是很重视的呢?甚至有很多领导都不知道图片编辑是干什么的,他可能觉得,图片编辑就是找图的,摄影记者就是拍照片的。在很多媒体里,图片编辑常常应对的,就是人家跟他说“麻烦帮我找张图吧,我这个版没图,缺一张照片,来一个中国新闻,随便什么都行”。
宋: “一合”是你和夫人两个人办起来的,做了这么多事情,它靠什么来盈利呢?
李: 我们现在没有什么盈利,都是我自己的投入。
宋: 那它如何可以长期生存下去?
李: 如果仅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我觉得可能会支撑不了多久。我们现在已经开始跟一些投资人有接触,也有几家有投资意愿的。如果有资本进入的话,我可以给摄影师带来更多的工作坊,举办更多的中外摄影交流活动,这对摄影师会有更多的好处。 现在我们计划要做一个偏图片社交方向的app,服务于专业摄影师。 我觉得去年开始做了工作坊以后,发现国内的工作坊越来越多了。这对摄影师来说真的是好事。很多人问我:你怕不怕竞争?我说不怕,至少每个工作坊都是对摄影师有好处,这也正是我要办这个事的初衷,只要对摄影有好处我就全力以赴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