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维视点】已成定式的东西，积重难返

文|新浪专栏 品图 邓维

　　1986年夏天，我路过河南伊川县，忘记是哪个乡了，正赶上秋收前的农具大集。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我一路拍照片，大广角、大场面、大气氛，一通招乎，却总感觉跟别人拍得大同小异，没啥意思。走着走着，发现了这个画面：买卖双方都是当地农民，女顾客头发梳得顺顺的，旧外褂洗得干干净净；男摊主的眼镜厚得像瓶底，话像开了闸的水没完没了，夸自己卖的东西。地方话我听不大懂，但他俩一个任你说啥我自有主见、一个滔滔不绝拼命推销的场景着实吸引了我，拍下了这个瞬间。遗憾，照片报社没有采用。

　　我们的宣传模式数十年一贯制，已成定式，甭管什么，被拍摄者都得冲着镜头作微笑状，往往笑得莫名其妙。生活状态、生活场景千差万别，不可能总是笑，除非他有毛病。比如这个画面，男摊主是做生意的农民，当然是希望卖得越多越好，所以竭尽全力推销，情理之中，您非让买卖双方作皆大欢喜的微笑状，那商品是白送了？

　　物极必反。我见过一张照片，通稿，画面上刚刚发生火灾后的场面惨不忍睹，前景的被采访者却笑容满面地表示“有信心战胜困难”，我真怀疑那火烧的不是他们家，否则他还有心思乐？

　　生活状态，生活场景，是镜头前最丰富多彩的素材，其证实力、说服力能以小见大，折射出许多东西。

　　多年后的秋天我又路过那里，特意下车去找这个农具大集，时过境迁，没了一点痕迹。刚想离开，被附近村子的安保员拦住了，问我没完没了在这转什么？我说是记者，在采访，还拿出记者证给他看。对方满脸狐疑地反复看我的证件，指着我手中的傻瓜照相机说“骗谁？真记者的规矩是县上的人陪着下来，照相机值个好几万，你这叫啥？”

　　看来，已成定式的东西，积重难返。

栏目编辑|马俊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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