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逆旅】艺术应该把人拉得更近

2015年06月16日11:58  品图专栏  作者:阮义忠  

文|新浪专栏 品图 阮义忠

  第18期《摄影家》杂志一共刊登6位作者。除了凯・郎(Cay Lang)的《美国身体》系列、马克斯・科兹勒夫(Max Kozloff)的《印度》、米谢尔・杜杰德(Michel Dieuzaide)的《组合》以及大陆邢丹文、台湾徐扬聪的作品,大部分篇幅都给了马丁·弗兰克(Martine Franck)。

  马丁·弗兰克是布列松的第二任夫人,2012年因病往生,布列松则是早她8年去世。想到他们,当年在巴黎会面的情景便浮现眼前。整个经过被我写成文章,收录在《面对摄影大师》一书中。如今翻看,一切历历在目,为了表达崇敬与缅怀,也为了让读者了解两位大师的风范,特将内容节录于此。

  “我紧张的半死,早早就到了他们家附近,在协和广场绕了两圈,又去喝了两杯咖啡,才终于捱到见面时间。

  应门的是马丁,布列松接着出现,手里拿着一个茶壶。马丁亲切地打趣:“在我们家,亨利专门负责泡茶。他今天泡的可是中国茶喔!”

  布列松朝我们举举壶,笑容可掬地说“乌——龙——茶”,标准的中文发音,然后又歪着头想了一下,缓缓地用中文说:“我——是——法国记者。”这个句子,正是他于1948年造访大陆时学会的。

  乌龙茶的浓淡恰到好处,水果派香酥可口。趁着主人夫妇加茶水、添点心的当儿,我在客厅与书房打量了一圈。墙上、桌上有好几张画,一些小雕刻与东方民间艺术,照片连一张都没有。

  我们从《摄影家》杂志创办缘由谈到坊间摄影书籍的编辑,不知不觉竟打扰了两个钟头。告别之际,这对可亲的夫妇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约定几天后再来看马丁以及布列松从未发表过的作品。

  第二次会面的时间更长。布列松显然有意考考我,先拿出150张有关巴黎的作品要我挑。首先,我得认出其中有哪五十张是从来没有发表过的。再来,我必须大胆地指出自己认为最好的一些作品。

  我知道,在含蓄儒雅的表情后面,有一个严厉的布列松正在仔细地观察我,想从我看照片的反应瞧出一些名堂。每当我捡出他自己也满意的作品,他就笑容灿烂。而我也明白,其中有几张挑得令他心中暗喜,彷佛秘密有人分享了⋯⋯

  马丁·弗兰克非常优秀,是少数成为马格南摄影师的女性。比利时人,在英国、西班牙与法国受教育,1966年为纽约时报拍摄巴黎时装展时,遇到大她30岁的布列松,并在4年后嫁给了他,两人育有一个女儿。许多年后,她告诉采访记者:“他的开场白是:马丁,我想看看你的样片。”

  结婚不久后,伦敦当代艺术学院为马丁举办摄影个展。展览开幕前,她看到宾客名单有布列松,而且还会致辞,二话不说,当下便取消了展览。

  在一代宗师的阴影下创作并不容易,但她与布列松相濡以沫,并曾表示,自己始终把丈夫的事业放在第一位。2003年,布列松夫妇与女儿在巴黎成立了布列松基金会。先生于2004年往生后,马丁开始担任基金会总裁,直到2012年因病过世。

  基金会位于Impasse Lebouis 2号,除了保存两夫妻的作品,还赞助摄影计划、为优秀摄影家、画家、雕刻家、插画家举办展览,并在赫玛仕企业的赞助下,每两年颁发一次HCB奖,奖金高达35000欧元。

  于本期刊出的这组《爱尔兰的托里岛》也是那天在马丁家挑的。当时听她略述拍摄背景,但直至收到文稿,才了解照片后面的故事有多动人。文章是她自己写的,一开头便是:

  “帕兹・丹・罗杰斯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王⋯⋯他的国度是托里岛,宽不到1公里、长不超过3公里,有130位讲盖尔方言的居民、5头驴子、3只羊、几百只兔子以及一幅绝佳的大陆视野⋯⋯”

  一九五〇年代末期,英国画家戴瑞克・希姆去岛上作画,当地有个名叫詹姆士・狄克生的渔夫在一旁观看,认为自己也能画得一样好。于是,他便用驴尾巴自制画笔,几年下来,成了爱尔兰最好的素人画家,也激发了其他岛民作画的热情。狄克生去世后,希姆慷慨赞助,将其故居转为一座画廊,供岛上的其他画家办展览、出售作品。

  艺术一直是爱尔兰人生活的重心,而这座小岛更是扮演了“救世主”的角色,因为领头反对爱尔兰政府撤岛计划的,正是当地的一群素人画家。

  一九七〇年代,托里岛一度陷入极端险境。由于政府不了解情况,对爱尔兰沿海的一些小离岛采取弃岛措施,并在大陆本土提供免费住屋,以吸引岛民撤离。然而,这些画家在美国、英国以及法国举行的无数次展览都极为成功,托里岛也得以继续存在。

  马丁·弗兰克受“卑微兄弟会”(Les petits frères des pauvres)之托,找一个可拍摄的小区。此法国团体发起了一个摄影计划,主题是欧洲的排斥与贫困。

  “我选择了托里岛,因为从这个独特的小宇宙上看到一个遗世独立却紧密结合之小区的遭遇。还有,外界的些许援助是如何鼓励了一群人去留住他们的根和延续他们的生命。”

  马丁目睹这座岛屿的惊人改变,岛民得到补助兴建旅馆,欧洲共同市场资助木工技艺所训练年轻人、成立妇女社鼓励女性学习针织、裁缝、制作窗帘。还有一系列讲座教导居民如何应付不断涌入的观光客,以及如何维护自己的身份。

  除了马丁,凯・郎、马克斯・科兹勒夫、米谢尔・杜杰德、邢丹文、徐扬聪也都以相当的人文素养,表达了对周遭环境的关切。这一点从他们的作品即可得知,在此不作赘言。

  翻阅这期杂志的编辑前言,回忆当时的心情,不禁觉得,办这本杂志真是值得。更重要的是,我一点也没变,一路走来始终如一,对摄影的理念与看法从以前到现在都一样,不曾随风摇摆。四十多年来都如此了,以后当然更不用说。

  “不知不觉中,《摄影家》杂志已经出到18期了。三年来,我的角色从一个单纯只为自己拍照的摄影者,转换成替其他摄影家服务的编辑。我的兴趣、工作和生活因而搅在一起分不开。幸运的是,我非常享受我的工作和生活。由于杂志的需要,我跑了很多地方,认识了不少朋友。我不只一次庆幸着自己在步入中年之后,仍然有机会再次打开我的眼睛和心灵。我要感谢每一位《摄影家》的作者和曾经帮助过我们的友人。他们不止慷慨地提供优秀的作品,也给予我们温暖的友谊。

  摄影的人文精神一直是我们所关心的重点,也将是我们持续追求的理想。我深信艺术应该把每个人拉得更近,而不是推得更远。这个信仰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发的坚定,因为我不断地从许多我所接触过的摄影家,以及他们的作品中体会到这一点。”

栏目编辑|马俊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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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关键词: 摄影家杂志 马丁·弗兰克 布列松 影像逆旅 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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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作品,很多是在战争环境下,在炮火纷飞、山路崎岖、气候恶劣的条件下拍摄的,这就需要作者有大无畏的勇气和智慧。

会停办,财力不济是最大因素;体会最深的则是——圈内人只关心自己会不会被介绍,对买杂志却不大有兴趣。

《中国好莱坞》深度思考性摄影也许是其探索新闻摄影的一个方向,影像看不出来有多专业,但视角独特,通过平实的画面让人思考。

这是两位老者的最后一次见面,虽然此时两国已交恶有年,双方的军队也都在厉兵秣马,但照片里自然流露的亲切与欣悦,却不能不让人想起那久违的“中苏蜜月”……

它是一个自然状态,像种子撒在地里,自然生长。我爱这片山丘。我可以面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直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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