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逆旅】当代捷克摄影专辑

2015年10月29日17:03  品图专栏  作者:阮义忠  

文|新浪专栏 品图 阮义忠

  知道我想筹备一期捷克摄影,曾在《摄影家》杂志第16期出现的帕夫・史特恰(Pavel Stecha)在我们访问布拉格期间,热心介绍了瓦拉米・雷米斯(Vladimir Remes)、丹妮叶拉・莫拉柯瓦(Daniela Mrazkova)。在此之前,我已拥有好几本这对夫妻合著的摄影书籍,对他们挑选摄影作品的眼光与图片编辑功力心仪已久。

  由于都是常年经营摄影出版的辛苦人,彼此特别能体会对方的酸甜苦辣。虽然文化背景完全不同,沟通起来却像使用同一种母语般地没有距离。这使我当场便委托他们做一期专号。事实证明,看过这第27期(1996年8月)的朋友,无不叹服于当代捷克摄影的活力与丰富性!

  莫拉柯瓦为所推荐的11位摄影家都写了介绍,并在总论中指出,现代捷克摄影最感兴趣的是人的内心世界,人对自己、时代以及身为其中一分子的这个社会所抱持的态度。“那是一个情感与反讽、信心与幻灭、诚恳与虚伪、梦想与觉醒的世界,但也反映出精神上的成熟,表现出对文明的人文特质有新信心的诗意。它最大的特色可能就是呈现了写实主义的虚幻。”

  透过老伴袁瑶瑶的英文翻译,我在他们家进行了采访。在摄影领域耕耘数十年的莫拉柯瓦述及大环境对艺术的影响,直言捷克变革后,艺术家的创作态度乃至于身份、地位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阮义忠:捷克摄影一直被认为是很活跃的一股力量。约瑟夫・苏德(Josef Sudek)、约瑟夫・寇得卡(Josef Koudelka)、强・索德克(Jan Saudek)这三人享誉国际,而在他们之后,贵国近来的摄影表现走向如何?

  丹妮叶拉・莫拉柯瓦:你可以不同意我的看法,不过我认为捷克摄影在七〇和八〇年代的发展最蓬勃有力。七〇年代的纪实摄影非常盛行,八〇年代的构筑摄影和舞台摄影则相当强势,有很多的创意摄影。

  要确实展现捷克摄影的力量和重要性,一定要包括七〇年代的纪实摄影及八〇年代的各种创意摄影。九〇年代的发展因为受到政治及社会局势的影响而停滞不前,因此七〇及八〇年代是捷克摄影最光辉的时期。

  我觉得捷克摄影最突出的部分是它的表达,它传达的讯息是间接的,不是纯粹的超现实主义,是有弦外之音的表达,而且强而有力。你可以看到它惯用隐喻,照片中有数个意义,甚至一大堆意义,这一点很令人兴奋,因为即使在不同的时期照样可以观赏这些照片。

  阮:前面提到的三位摄影大师都有非常强烈的原创性。我们现在介绍的这些摄影家是否也都如此?

  莫:绝对是的。事实上,二〇、三〇年代的捷克新潮流派摄影与七〇、八〇年代的摄影是一脉相传的。从二〇及三〇年代摄影家的作品里,我们可以看到跟七〇、八〇年代摄影作品相同的特质。

  我们的国家命运多舛,这一点从我们的艺术可以感觉出来。譬如,金瑞奇・史提斯基(Jindrich Styrsky’s)的作品即为非常强烈的超现实摄影;卡罗・泰格(Karel Teige)是我国的前卫艺术之父,也曾撰文讨论德国包浩斯(Bahaus)。

  他并非摄影家,但是却将摄影运用在他的拼贴作品中。而史提斯基在成为摄影家之前是位画家,他的作品具高度神秘感,有非常多的涵义。第一眼看到他的照片会觉得那是一种直接摄影,不过他的内涵是隐藏在照片之中的。

  阮:所以连结二〇、三〇年代以至于今日的摄影家都是相关的东西。可是社会一直在变,就拿今天的布拉格来说,放眼望去到处是观光客。摄影家或艺术家的作品一定会反映这些社会的经济变化。

  莫:不错。不过在米罗斯拉夫・哈可(Miroslav Hak)与金瑞奇・史提斯基的时代,人们感受到来自德国的高度危机,到了七〇、八〇年代则是来自苏联的威胁。就我国人民的心理而言,这两个情况是类似的。

  压抑是当时的感觉。五〇年代艾米拉・梅德科瓦(Emila Medkova)的超现实主义就是延续自史提斯基的超现实主义,也是巅峰时期。对象也许不太一样,可是同样感受到逐渐迫近的某种危险、某种负面的东西。所有人都感觉到危险。

  阮:可是他们的作品多少还有某种程度的坚持。年轻一代的摄影家是否仍然保有这种坚持?还是他们已经妥协了?

  莫:我不想去评断九〇年代的摄影家,因为还言之过早。不过,八〇年代的摄影家,像米罗・史渥利克(Miro Svolik)、托诺・史丹诺(Tono Stano)等人都有二〇、三〇年代艺术家的经历。他们在八〇年代中期就已经感觉到即将发生的改变。这些人的作品俏皮幽默,令人想到二〇年代的达达派,那大概是我们文化里最快乐的时代。他们弃现实不顾而去创造自己的世界。他们拒绝现实,所以这张照片里的女孩有翅膀。

  阮:其实到了九〇年代,我们已经很难去辨别摄影家的国籍了,他们看起来都一样。现在每个人都吃一样的麦当劳快餐,穿一样的牛仔裤,听一样的摇滚乐。信息的发达使人们随时可知世界上的事,你们的世界也不再封闭。你觉得这是件好事吗?

  莫:当然,其中一个理由是,由于信息的发达,现在几乎什么东西都学得到,这在革命以前是不可能的事。不过这种情形反而不利于艺术家,因为在共产主义统治下,不管生活再怎么苦,艺术家是被敬重的一种身份,是特权阶级。而今天当一名艺术家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因为艺术家和任何身份没什么差别。我想,这些都是造成不同品位的文化的原因。

  阮:你的意思是,在资本主义的社会里,已经看不到存在于共产时期的一些价值观了?

  莫:不是完全消失了,只是暂时性的。虽然我个人认为今天的艺术家对赚钱比创作要感兴趣,不过他们不久就会厌倦物质的世界。如果你确实是一个好的艺术家,你只会偶尔表现不佳,因为你有你的品位。

  阮:你从1957年就开始编《REVUE GOTOGRAFIE》这本发行量惊人、有俄文版及英文版的国际性杂志?

  莫:我并不是一开始就担任主编。我在六〇年代进入这家杂志社时还是个年轻女孩,实际担任主编是从七〇年代初到七〇年代末,刚好十年。

  阮:所以你一直都在摄影领域工作,对目前世界及东欧的摄影表现有何看法?

  莫:我觉得世界摄影始终在原地踏步,或许你也有同感。而在东欧,大家对摄影的兴趣主要在利用摄影赚钱,当然也有一些相当有钱或者觉得钱不是那么重要的人,这些人就开始想一些新的计划。

  他们希望找一些既有价值又能谋生的计划。所以我试着去说服我们的市政府拨款资助摄影家,去记录这个镇的生活与变化。我知道有几位摄影家想这么做,可是没有办法做白工,因为要出版这类照片是很困难的,而艺廊又没有足够的财力来资助这样的计划。

  好的计划需要有人出钱来做、来支持。革命以前,我们的政府提供艺术家非常便宜的工作室,艺术家只要花一点钱买胶卷、相纸跟过日子,每样东西都非常便宜。可是现在什么都贵,艺术家无法只为了乐趣工作,因此逐渐出现的大企业与有钱人,在艺术发展上就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我去加州圣地亚哥的现代摄影博物馆参观的时候,曾经问馆长,怎么可能维持这样一座博物馆又办那么多的展览,我不知道他如何靠博物馆营利。当时他告诉我:“当你的国家开始出现有钱人时,有一天他们会觉得必须去支持艺术,因为那会带给他们声望。”所以我们还有希望,我觉得我们会有钱来发展摄影艺术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这个访问是1995年7月25日所作。尽管全球摄影市场愈来愈窄,莫拉柯瓦当时却刚创办了捷克文版的《FOTOGRAFIE》杂志。我问她对摄影是否依旧乐观,她的回答让我心有戚戚焉。

  “我觉得摄影杂志的黄金时代已经结束了。在不久的将来,要以广泛的大众为对象,出版一本真正高质量的杂志会变得不可能。如果我再年轻一点,我会很有热情去为这个国家里的一千个人办一本摄影杂志。那会是一本非常好、非常成功的杂志,只是我不晓得有谁会出钱来办这样的杂志。”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立场。)

   

文章关键词: 摄影家杂志 阮义忠 捷克摄影

   
分享到:
保存  |  打印  |  关闭

我则老实告诉她,一心只记挂着左胸口袋里的五十张底片,觉得我对不起它们的作者小方。

李媚和于德水坐在老侯的床边,不时低声询问,确认他移交的作品中的一些细节,我站在旁边拍了几张照片,眼泪止不住掉个不停。

照片可以用来发表,照片可以参赛获奖,照片可以带来功利,因为职业摄影人是靠摄影养家糊口的,生存是第一要务。

我们生活的诗意之美,可以到远在天边的地方读取。那里有镜子,能看到想要的自己。

老余戴上墨镜,吞咽了下口水,左右努动腮帮,然后,努力挤出一张左右不对称的笑脸。

热文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