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则老实告诉她,一心只记挂着左胸口袋里的五十张底片,觉得我对不起它们的作者小方。
李媚和于德水坐在老侯的床边,不时低声询问,确认他移交的作品中的一些细节,我站在旁边拍了几张照片,眼泪止不住掉个不停。
照片可以用来发表,照片可以参赛获奖,照片可以带来功利,因为职业摄影人是靠摄影养家糊口的,生存是第一要务。
我们生活的诗意之美,可以到远在天边的地方读取。那里有镜子,能看到想要的自己。
老余戴上墨镜,吞咽了下口水,左右努动腮帮,然后,努力挤出一张左右不对称的笑脸。
文图|新浪专栏 品图 许林
早晨,在上海南苏州河街头河滨公园,人们随着交谊舞曲翩翩起舞。一个年轻人带着老人跳舞,年轻人教得认真,老年人学着来劲。一些离退休的老年人专注地观看,寻找舞步的感觉。
六七十年代我们是舞盲
我是舞盲,我们班多数同学都是舞盲。为什么?这要打20世纪60年代在美校上学那个年代说起。
1961年,16岁的我考上了北京市工艺美术学校(现在的北京工业大学艺术设计学院),学校当时在阜成门外阜成路白堆子西边的马神庙,即现在的北京工商大学东校区,我们全部住校,周末才回家。学校里常有周末舞会,听高年级同学说,学校所在地周末的晚上有时会突然停电,一旦停电,舞场里就乱成一团,偶尔能听见有女同学尖叫,原来是有个别男同学犯坏,在停电时趁着黑暗搂抱女同学亲嘴摸乳,而女同学又很不情愿的缘故。这是传说中学校舞会给我的第一印象。
翌年春节过后,学校搬家到崇文区龙潭湖东湖湖畔的大白楼里,我们的宿舍则在教学大白楼北侧的铁道边上。教学楼南靠湖泊,有树林草地和农家菜地,环境非常好。这一年,很少听说学校有舞会了,偶尔有,也是老师的舞会,同学们不能参加。同年9月二年级起,我们换了新的班主任伊家骥老师,他对我们的思想政治教育比较严格,但由于他平和、诚恳、热心,我们都挺喜欢他。后来班主任、政治老师给我们讲阶级斗争的政治课,班主任说:学校有时候组织老师跳舞,同学们不要参加,也不要去看,你们年纪轻,正在身体和思想的成长阶段,不要受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影响。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是学校舞会给我的第二印象。
我记住了,从来没有去看过学校老师的舞会。我们班的同学们也没有去过。所以,在阶级斗争年代成长起来的我们,是舞盲。
但是,每年的五一、十一前夕,学校组织我们跳带有革命气息的集体舞,例如《青年友谊圆舞曲》《劳动舞》等,大家都要参加,为的是集体参加天安门广场和公园五一国际劳动节、国庆节的联欢活动。说实话,在跳集体舞时,我的手与女同学的手拉在一起,还有些脸红心跳的。至今集体舞的一些曲子我还能哼哼:嗖咪嗖斗嗖咪嗖斗咪儒唉嗖嗖斗嗖,嗖咪嗖斗嗖咪嗖斗咪儒唉嗖嗖咪斗,咪啦嘻啦,嗖咪嗖咪,斗儒唉咪嗖斗嗖咪,咪啦嘻啦,斗嗖啦嗖,咪嗖啦嗖啦斗斗……
八十年代看街舞
进入八十年代,文革前后的革命气息开始减少,阶级斗争的弦放松了,虽然左的倾向尚存并且时不时顽强地冒出来搅局改革开放,但毕竟形不成大气候了。
八十年代中期以后,随着经济的好转,人们手头有点钱了,对物质文化生活的品质有了新的追求,一些大城市的舞会复苏,交谊舞、迪斯科大行其道,许多离退休老人把跳舞看作锻炼交友的场所,不仅在在舞厅跳,并且大模大样地在公园和街头跳,成为时尚。
1987年10月,在一次摄影展览会开幕式上,上海照相机总厂的褚副厂长知道我是人民日报的人后找我,表示想同人民日报摄影组合作搞一次摄影比赛。当我把这个情况转达给摄影组后,他们嫌对方的赞助费少而不同意。我想,摄影组不搞,我们《新闻战线》杂志可以搞呀。我立即报告《新闻战线》主编(总编辑)崔筱桐,并且说,厂家副厂长现在北京,希望快点决断。领导们磋商后表示同意。我即同厂家说明情况,厂家表示要回上海商量后答复。大约过了一个月,他们回话同意,希望我们派代表赴沪具体商谈合同事宜。于是,12月中旬我第一次来到上海。
与厂家商谈要听人家安排,商谈时间并不多,也不太复杂,最后双方商定厂家赞助12000元人民币(当时已经不是太小的数目),在人民日报社主办的《新闻战线》上搞为期10个月的摄影比赛,比赛题目为“海鸥杯摄影比赛”,从1988年第1期至第12期,每期刊登比赛作品和带有上海照相机总厂海鸥牌标志的比赛刊头。
从到上海至事情完毕,前后大约一周,这期间有四五天没事情,我便抓机会在上海街拍。我看到南苏州河街头河滨公园和附近几个街头空地上,有一些老年人在跳、在学交谊舞和迪斯科,随即用FM-2、200mm中长变焦镜头拍了起来,由于那几天天气阴沉,我使用的是400度伊尔福黑白胶片。这样连续拍了三四个早晨,记录了大上海街上舞的老人们。
街头交谊舞照片被说成“老不正经”
回到北京,先编辑设计《新闻战线》杂志两三天,发排到印刷厂后,冲洗胶卷,挑选放大并且编辑照片。
12月25日晚上,我兴冲冲地拿着几张照片到5号楼四楼人民日报海外版编辑部,给一版主编看,先给他的画面是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位老太太跳交谊舞的(见此文开篇照片《八十年代街上舞》),主编看后立马儿说了一句:“老不正经!”
我以为只是句玩笑话,就说:“上海许多老人都在学跳交谊舞,这张气氛不错。”他接着问:“还有别的画面吗?”这时我感觉不仅是玩笑话了,是观念问题。对老年人在街头跳交谊舞看不惯。另外,可能担心登报后社会上有读者因为看不惯而提意见,这句否定话里有没有“新闻报道求稳”的想法,也未可知。我说:“有,你看看这张迪斯科的。”他拿起来看了看说:“行,就这张吧,放一版报眼。”第二天果然见报于一版报眼。
“老不正经”的照片获奖
《中国青年报》有一个新闻摄影月赛,我把那张“老不正经”的《八十年代街上舞》送去,获得《中青报》月赛1988年1月份的一等奖。
1988年,在“88龙年中国摄影大赛”上,这张照片获得大赛三等奖。可惜,当主办单位调去底片编辑制作获奖照片画册时,把这张底片搞丢了。幸亏在放大照片时,我多放大了一张层次不错的10吋照片,现在的照片就是用放大照片扫描的。
2013年,陕西摄影家、策展人潘科调去我几张这组街上舞的照片,策划了一个《我们舞在大路上》的摄影展,共有包括马克·吕布、蒋少武、李晓斌、黄小兵、安哥、李胜利、王文澜、袁学军、郭建设、潘科、许林、张兆增、王文扬、胡武功、雍和、于德水、侯登科、秦军校、唐浩武、陈团结、占有兵、陈锦、白涛(按展览照片编号顺序排序)等23人的45幅作品,展览在“2013中国·丽水国际摄影文化节”展出,获得摄影节大奖。其中有我拍摄的《八十年代街上舞》“老不正经”照片两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