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逆旅】漂泊的荷兰人

2016年09月27日11:12  品图专栏  作者: 阮义忠  

  文|新浪专栏 品图 阮义忠

《摄影家》杂志第48期封面,《黑色》系列,Michel Szulc-Krzyzanowski作品《摄影家》杂志第48期封面,《黑色》系列,Michel Szulc-Krzyzanowski作品

  “根据一则古老的海上传说,荷兰船长范德迪肯(Vanderdecken)航行至好望角,在一场猛烈的暴风雨中把灵魂出卖给魔鬼。结果船长和他的船得以幸存,不过却注定得一辈子在海上航行,而灾难也将降临他们在海上遇到的任何人。

  有人说,这一则叙述人类为获得己求事物而与上帝对抗的传说,可追溯至十六世纪。故事得以名闻世界,是因1834年德国作曲家李察・华格纳(Richard Wagner)以此主题创作了那出有名的歌剧《飘泊的荷兰人》(The Flying Dutchman)。

  如今荷兰人依然四处飘泊,不过他们的出现不再是大难临头的恶兆。现代的“飘泊的荷兰人”马不停蹄的旅人、冒险犯难的企业家。当了解到荷兰是多么小的一个国家以后——在天气晴朗的日子里,从站着的堤防上就可看到对面——你便能理解,不论是经济上或文化上,旅行几乎已成为生活中的必需品、求生存的策略。荷兰人以张大的眼睛以及(或许更为)开阔的心胸,漫游世界各地,同化那些吸引他们的事物。

  很多荷兰摄影家是名符其实的“飘泊的荷兰人”,他们热爱旅行和摄影(虽然并不一定是照这个顺序)。他们是充满好奇心、勇猛的品种,执着于探险和见证,从事反映和报道。最能够用来形容荷兰摄影特征的是折衷主义,一座视觉的大熔炉,里面有各种国际潮流和视觉策略的痕迹。它显示了荷兰人与外界良好的联系。

  荷兰人的谦逊足可与他们开阔的心胸相提并论。也许过去几个世纪与大海经常的搏斗,造就了这个极端令人称许——却也多少带着天真——的特色。谦虚的前提是质量应该受到肯定,而不是靠营销和吹捧。

  这篇《荷兰摄影专号》的前言作者是亚德利安・蒙修(Adriaan Monshouwer)。1998年暑假,我们夫妻在造访阿姆斯特丹期间与他会面。记得那天下着大雨,住在附近的他虽撑伞也不免淋得半身湿,但准时出现在我们下榻的旅馆。在早餐室会谈的时间虽不长,却足够我做了一个重要决定,全权委托他担任本期专号的主编。

  当然,在此之前,许多欧洲摄影界的朋友也不约而同地向我们推荐过蒙修。资历丰富的他曾担任杂志视觉艺术编辑、画廊总监、摄影丛书主编、世界新闻摄影基金会执行委员,并于1993年创设位于阿姆斯特丹的全国摄影协会,担当首任会长。

  蒙修为我们呈现了八位正值壮年的荷兰摄影家,并亲自为文介绍大部份人的作品。

哈瓦那东部海滨,古巴,Gerard Wessel作品,1993哈瓦那东部海滨,古巴,Gerard Wessel作品,1993
哈瓦那东部海滨,古巴,Gerard Wessel作品,1993哈瓦那东部海滨,古巴,Gerard Wessel作品,1993

  纪拉德・维索(Gerard Wessel)二十五岁那年,才从学校毕业便进入一家画报周刊担任摄影,旅行各地采访。1993年6月,他被派到古巴哈瓦那拍摄海滨生活。海滨是那儿的年轻人与穷人最爱去的地方,周末或放学后多半聚集于此。对许多古巴人来说,好天气和音乐依旧被视为最珍贵的资产。海滩充满着精力与节奏,维索决定以黑白来拍摄,“好让照片更鲜明、具风格,同时也能强调气候的炎热,让读者感受那总是洋溢在古巴空气中的美感跟情欲。”

贾奴许・邓尼(11岁),克尔吉斯坦,Sander Veeneman作品,1992贾奴许・邓尼(11岁),克尔吉斯坦,Sander Veeneman作品,1992
库代比利・玛马苏度(65岁)克尔吉斯坦,Sander Veeneman作品,1992库代比利・玛马苏度(65岁)克尔吉斯坦,Sander Veeneman作品,1992

  桑德・维内蒙(Sander Veeneman),在七岁那年拍下生平第一张照片,从摄影学校毕业后便开始担任摄影助理。肖像是他的最爱,长年来小心翼翼探索着人类容颜的视觉可能性,所拍的肖像曾赢得1991、1996年国际新闻摄影比赛首奖。社会的不公、个人的好奇以及亲身参与的欲望,驱使维内蒙背起行囊前往亚洲与非洲各国。在同情与憎恨的情感交煎之下,镜头下的故事经常毫不妥协,而且直接面对问题。1992年,吉尔吉斯共和国受地震、洪水侵袭,随即造访当地的他却不是为了记录灾情,而是探望老百姓,为他们拍照。

妓女与恩客,西藏,Kadir van Lohuizen作品,1998妓女与恩客,西藏,Kadir van Lohuizen作品,1998
迁徙的游牧族,西藏,Kadir van Lohuizen作品,1998迁徙的游牧族,西藏,Kadir van Lohuizen作品,1998

  卡迪・范卢森(Kadir van Lohuizen)是无师自通的摄影家,1997年报道卢旺达难民的作品《开往奇桑哥尼的火车》获得该年的国家新闻摄影竞赛首奖。他自1988年开始以摄影为志业,对处于不正常或悲惨环境下的平民命运展现极大的关怀。出版过有关巴勒斯坦暴动的《对抗的日子》,饱受内战摧残的莫桑比克《两头象的战场》。1985年到1998年间造访西藏四次,亲眼目睹年轻一代的抱负正在远离西藏的传统价值与生活方式。

杰克・佛曼托,Michiel Botman,1994杰克・佛曼托,Michiel Botman,1994
澳洲西部,Michiel Botman,1994澳洲西部,Michiel Botman,1994

  马基尔・包特曼(Machiel Botman)也是自学成功的摄影家,原本希望当音乐家,还录过一张唱片。他的摄影相当个人化,自己的生长环境一直是他创作的起点,生活则是创作主题与灵感来源,家人、朋友、情侣就是照片中的演员。他的照片很少在报章杂志刊登,也从不接受委托拍照,却因在欧洲各地展览而吸引无数爱慕者前来收藏他的照片。

《景色》系列,Michel Szulc-Krzyzanowski作品,1995-1997《景色》系列,Michel Szulc-Krzyzanowski作品,1995-1997
《景色》系列,Michel Szulc-Krzyzanowski作品,1995-1997《景色》系列,Michel Szulc-Krzyzanowski作品,1995-1997

  米谢・苏克—查诺斯基(Michel Szulc-Krzyzanowski)开始摄影不久,即以1971至1985年间在墨西哥沙漠拍摄的系列作品而扬名世界。但成功也有不利的一面,这位年轻摄影家面临了极大的创作危机,不得不停止拍摄系列作品,转而于较接近传统记录的领域工作。

  十年后他重返墨西哥,回到当年拍下许多作品的地方,盼望能探索摄影本质、重获以往那股卓越的创作力。持续工作几星期后,他终于找到了纯粹的观看方式,并不传达讯息,而是将现实描绘成一个形体,一个纯粹而基本的视觉感动。

《神话与进步》系列,Hannes Wallrafen1989-90《神话与进步》系列,Hannes Wallrafen1989-1990
《神话与进步》系列,Hannes Wallrafen1989-1990《神话与进步》系列,Hannes Wallrafen1989-1990

  汉斯・沃尔拉芬(Hannes Wallrafen)年轻时决心见识世界,从柏林出发,1970年抵达阿姆斯特丹后却决定留了下来,并在两年后获准进入颇具名望的捷利利瓦伊学院念摄影。从一开始,他便借着摄影表达对政治事件以及社会不公的愤慨,在世界各地完成过无数图片故事,并刊登于各种杂志后。十年后,他发现报道摄影已不再能满足自己,于是便开始尝试大型相机和彩色创作,作品变得较为概念性。他谨慎地设计照片,指导人们的动作,从摄影家变成导演兼设计。

  对于摄影改变事物的力量,沃尔拉芬从不曾丧失过信心,但他并不想依赖现实所能提供的一切,希望所有元素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以便赋予作品更大的表达力量。紧密结合手法与气氛的《神话与进步》,即是他尝试再造“工业化的美学”计划。

科尔图马雷,法国,Raimond Wouda作品,1995科尔图马雷,法国,Raimond Wouda作品,1995
莱斯塔特,西班牙,Raimond Wouda作品,1995莱斯塔特,西班牙,Raimond Wouda作品,1995
亚比东,意大利,Raimond Wouda作品,1998亚比东,意大利,Raimond Wouda作品,1998

  雷蒙・伍达(Raimond Wouda)的作品由颇有见地的米利安・贝斯特布耶(Miriam Bestebreurtje)为文介绍:

  “在视觉艺术当中,风景所受到的待遇并不算好,它注定必须去经历那背负着更深一层含义的生命。但雷蒙・伍达的照片却非如此;风景不必代表失落的纯真、对人类的控诉或上帝的崇高经验,我们只看到他的惊喜发现,风景和铁路缩图景色是如此地相似。

  现实创造出一种情况,其中的景致面面俱到,不论人或动物都被关照到了。每样事物都拥有恒常不变、无法超越的地位,好让观者体会样样都放对地方的美好经验⋯⋯伍达的照片无需添加任何意义或目的,本身即为完整的故事,脱离了照片框架,似乎也就无以为继了⋯⋯有时,现实竟能如此完整而清楚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能剧——迪斯尼,《日本之二》系列,Jean Ruiter作品,1993能剧——迪斯尼,《日本之二》系列,Jean Ruiter作品,1993
温切斯特教堂,加州,Jean Ruiter作品,1994温切斯特教堂,加州,Jean Ruiter作品,1994

  尚・卢特(Jean Ruiter)十四岁就决定当摄影师,就读海牙摄影学校时因无法学到彩色摄影而离开,自己制作了一台冲放彩色相片的机器。作品常在欧洲各重要博物馆展出,也从事策展、收藏照片、出版杂志,并代理其他摄影家的作品。

  对卢特而言,旅行、构思和摄影是组成生活的三大要素。旅行是绝对必要的,因为那是他创作的动力。在《日本之二》(1993)的系列作品中,他表达了个人对日本传统价值和适应特性的着迷。“这是一名寂寞旅人的素描,他被所有这些矛盾事物给弄胡涂了⋯⋯”为了适应这种困惑,同时让视觉得以存活,卢特构建了这些影像。

  正如亚德里安・蒙修所言,这本专辑坚守传统,并不刻意宣扬荷兰的摄影,但的确企图呈现并赞扬那些带着相机、献身世界之旅的摄影家们的作品。这是一份礼物,献给那些从不歇息的、充满关怀的说书人,那些让我们与世界有了联系的“飘泊的荷兰人”。

   

文章关键词:阮义忠影像逆旅漂泊的荷兰人荷兰摄影专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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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则老实告诉她,一心只记挂着左胸口袋里的五十张底片,觉得我对不起它们的作者小方。

李媚和于德水坐在老侯的床边,不时低声询问,确认他移交的作品中的一些细节,我站在旁边拍了几张照片,眼泪止不住掉个不停。

照片可以用来发表,照片可以参赛获奖,照片可以带来功利,因为职业摄影人是靠摄影养家糊口的,生存是第一要务。

我们生活的诗意之美,可以到远在天边的地方读取。那里有镜子,能看到想要的自己。

老余戴上墨镜,吞咽了下口水,左右努动腮帮,然后,努力挤出一张左右不对称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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