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包小姐”与白富美的屁股

文|新浪专栏 品图 Stamlee 

　　小武是我在采访时认识的。

　　黄昏时，小武约我在街尾夜摊喝酒，喝着喝着，原本正频频举杯的他，手停在了半空，目光投向了我身后，嘴半张着，眼神开始迷离起来。我转身，一个女人的身影从一辆黄色POLO车上下来，红色紧身的连衣裙包裹的身形曲线毕现，下身又刚刚遮住屁股，两条雪白的大腿在路灯的照射下，更是显得诱人。初春时的小镇上，这样的打扮，无疑是可以赚足回头率的。

　　这是安徽淮南的一条老街，小武在街尾开了家电器修理铺子，他出生在这条老街，35年了，最远去过合肥。因为读书不多，口吃又严重，所以，他觉得修电器是最适合他的营生。可在这条老街上，修理赚不到更多的钱，只够养活他自己，至今未婚。

　　女人踩着有7、8公分高的高跟鞋，扭着腰，进了对面一家服装店，就如电影的长镜头，给我留下的最后一幕定格就是那只性感的屁股，小巧但突翘着。

　　小武收回迷离的眼神，很猥琐地朝我一笑，把脑袋伸过来，压低嗓门“哥……瞧！瞧，瞧，那，那……那女人，咋……样？”

　　“还行吧，你喜欢？”

　　我提醒他“你把口水擦擦”，小武一紧张，口吃就更严重了，话讲不完整，还流口水。

　　“喜……欢！太……太……太喜欢啦！这，这，这条街上的……的……的男人，哪个，哪个不喜欢……”

　　小武整整用了半个小时，才把我们用3分话就能讲完的话，讲清楚。

　　那女人是这条老街上所有男人们公认的“白富美”。来往于杭州和淮南之间，做服装生意，那家服装店就是她的，开了有两年了，很有钱的样子。很多男人都追过她，但她好像都不搭理的。

　　那晚上的酒场越喝越大，老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中，只要认识小武的，都会聊上几句，聊着聊着就坐下来喝几杯，最后从两个人的小酌发展到了十多人的“群殴”。话题也都集中在对面服装店里那只“屁股”上，雄性荷尔蒙激增，黄段子、斗酒、摔酒瓶、压低嗓门地淫笑……。

　　我醉了，小武也醉了，只记得小武最后还在叨叨“老、老……子，摸，摸……摸一把就值了……”

　　第二天，去长途车站赶车回杭州，在排队上车的人群里，那“屁股”一下撞入我视线。

　　我们坐同一趟车。她坐在前排，经过她身边时，我匆匆扫了一眼，脸小、粉厚，假睫毛、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低胸、有沟、香水浓。

　　三个月后，我的工作又开始了一个新的选题，去寻找小广告背后的那个人，每天像电话推销员一样，给各种陌生人打电话……上门……被拒绝！打电话……上门……被拒绝！打电话……上门……被拒绝！

　　有一天，我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哪位？”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

　　“有小姐吗？”

　　“有……”   

　　这是一间快捷酒店房间。房间里的女人正在看电视，她朝我笑笑，“先付钱，再做事”。

　　“你身材真好，能拍张照吗？”之前，往往我说这话时，要么被拒绝，要么被骂，甚至被赶出去。

　　她没有。

　　莞尔一笑：“你好这口？加钱……别拍脸……”

　　“好呀！”一番讨价还价后，女人开始骚首。

　　“哪儿人呀？”

　　“淮南。”她漫不经心地回答。

　　“要脱吗？要脱的话，别拍脸啊”她再次强调。

　　“啊！”我已经认出那个屁股，那不正是三个月前，小武和他老街上的那些哥们儿，垂涎已久的屁股嘛。

　　女人明显已经不记得车上那匆匆一面。

　　拍几张，聊几句；聊几句，拍几张。女人说，她来自淮南农村，早些年，家里真是穷得连她上学都供不上，后来，她来杭州打工，在市场里卖服装，可1000多块的工资根本连她自己都难养活。她想赚笔钱回老家开个服装店，就开始“出台”。一年时间，她赚足了开店钱，就回去了。现在服装生意难做，家里房屋拆迁，拿到了很少的补偿，弟弟要结婚，家中要买房……房价又飞涨，去年，她又开始重操旧业。

　　最后，我拍了她的屁股。

　　前几天，还和小武通了个电话，我问他“对面服装店老板娘最近回来过吗？”

　　“回……回……回来了，她，她，她们家，有……钱，在，在，在街……买房啦……”

　　听小武讲电话，太浪费电话费，很快，我挂了。

　　我没打算告诉小武，我在杭州见过白富美的屁股。

　　拍完这个，我猛然发现，这是一件很有意味的事，有一个故事，只有你我知道。

　　这个题折磨了我四个月，领导让我去拍小广告，并且去寻找小广告背后的人。开始，我是拒绝的，但经不住，他能把死的说成活着的好口才，我默默地接受了。

　　其实，这个题也如当今众多火热的电视真人秀节目一样，是国外的舶来品。领导去连州看展览，有个老外展示了一组街头小广告和贴广告的人的图片，这让他思路大开。老外那个摄影师拍的内容只是寻个狗、找个猫之类的，而他让我拍小广告背后的人。

　　于是，我开始有意识地去拍摄街头的小广告，去外地出差，都会多逗留两天，像野狗一样，在大街小巷穿梭寻找小广告，和各种陌生人搭讪。一空下来就像傻B一样对着一串陌生号码拨过去……去见面……被拒绝！拨过去……去见面……被拒绝！拨过去……去见面……被拒绝！这时，我觉得马云的洗脑是非常成功的，我记起他的话“再牛B的梦想，也抵不住一个傻B的坚持……”。

　　四个月里，我在温州街头寻找“枪支迷药”背后的人，那个人家中有个重病的孩子；在上饶的小巷里约见办证的，那人坐牢出来后，就没再敢干这个了；在台州的农家，我遇见的是以泪洗面的寻亲父母；在湖州的村子里，陈大伯赶着他的大公猪出去配种赚钱；还是在湖州，小乐队敲着锣鼓去做戏……

栏目编辑|马俊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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