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小厨师的初恋

文|新浪专栏 品图 Stamlee

　　小厨师是我那次出海时，远洋船上负责做饭的那个。他做的菜极为难吃，只能以熟没熟作为衡量能不能吃的标准。远洋渔船条件艰苦，所以，真正饭店大厨是不可能愿意上那地方工作的。

　　小厨师，在他出航前的那一晚，终于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

　　在一个可以用六百块包夜的妓女那里。

　　二副也出了力，那女人的住处信息是他提供的。 “年轻、漂亮、奶子大、功夫好！不信你去问老陈……”从他简单直白的推荐词里，我能听出很大的信息量。

　　以此推论，二副和他的伙伴们确实在那女人身上“出了不少力”。

　　第二天一早，在船长无数个电话的催促下，小厨师才提着裤子，一路小跑出现在码头的大门口。

　　跳上甲板，船就开了。

　　这一天是2011年12月30日。

　　这是一条将要去太平洋公海作业的远洋渔船，船一离港，再回来，就是两年后了。

　　小厨师19岁，来自四川的山区，老家很穷，没谈过恋爱，也没有姑娘愿意和这个没钱人谈恋爱。他的那双皮鞋还是带他出门的甲板长送他的旧鞋，所有的行李，被打包在一个巨大的白色蛇皮袋里，蛇皮袋外面印着已经褪色的四个字“小猪饲料”。

　　这是他第一次上船，也是第一次见到大海。因为没有工作经验，他的年薪6万，对一个远洋船员来说，这样的工资水平，如果用网络回帖词“沙发”“板凳”“地板”来形容的话，那已经是低到了“桥洞”下了。出海就是为了“看看外面的世界”，“6万块？在我们村里，一年也挣不到1万块……”小厨师很满足。

　　两个月前，甲板长小张刚结束一个两年的航程回到老家。听说，他的年薪有15万，小厨师羡慕地咂巴了半天嘴。村里很多年轻人都去找过小张，想让他带着上船，小张总以“这活太苦，你们受不了”为由拒绝了。有一天晚上，小厨师拎着两瓶酒也去了……

　　“张哥说的是实话……直到现在，很多村里人都以为张哥不想带人，那天晚上，我拎着酒去，他也没答应，后来真是哭着求他的……这两年，在船上，要不是张哥帮着我，我真撑不下去……张哥自己这趟回来就已经直接去了医院……”小张其实只有27岁，但已经是个有了10年远洋航龄的船员，小厨师叫他哥。这是两年后，我再见到小厨师时，他说的。

　　小张的远洋公司收了小厨师，并让他去了航海学校学习，用了最短的时间拿到了海员证。

　　小厨师跟着张哥寄住在舟山的一个老乡的出租房里。

　　没出海的日子，他们整天无所事事，轮机长、大副、二副偶尔也会来这儿。打牌、喝酒、聊女人……。

　　他们会说与各种各样女人的奇妙经历。至少在小厨师听来，这真是太奇妙了。偶尔，他也会插两句。

　　“那女人自己来找你的？”

　　“你没花钱？”

　　“每个码头都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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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大家就会把话题转移到小厨师身上来。

　　对于小厨师从来没碰过女人的议题，大家非常有兴趣。

　　“哥给你介绍个啊……”

　　“哈哈哈，等以后出船后，到了国外，我给你弄个黑婆子来。”

　　“这小子会死的……”

　　“长得豆芽菜一样，你毛长齐没有哟……”

　　“还是看看毛片算了……”

　　“哈哈哈……”

　　老船员把逗小厨师当乐子。

　　有一天，小厨师悄悄去找了二副……，然后得到了一个地址和电话。

　　那是一条小巷，接电话那女人的声音也很好听。

　　第一次，他在那幢二层小楼的门外徘徊了一个多小时，还是离开了……。

　　第二次，他还是徘徊了一个多小时，没上楼……。

　　第三次，他看到一个姑娘走出来。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浓妆艳抹，那姑娘脸色苍白，眼睛很大，很瘦……

　　第四次，他看到大副从里面走出来……他有点莫名地愤慨，“呸”了一口走了。

　　第五次，他又鬼使神差地到了楼下。

　　那一个月，小厨师像着了魔一样，常常会去那条小巷。但他一直不能确定，那个白脸、眼大、很瘦的姑娘是不是就是二副推荐的那个？

　　在他拿到海员证的第二天，小厨师拿到了公司里发给他的第一个月试用工资3000块。

　　他又去了那条小巷。

　　他说，他见到了那个姑娘，就是那天看到的，很瘦的那个。可是还不到一根烟的功夫，就逃出来了。

　　“她刚脱了件外衣，只是抱了抱，我就不行了，一下就完事了。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姑娘捂着嘴一直笑。“那天，她没收我钱，只是叫我下次再去。”

　　小厨师以此断定，那姑娘是个好人。

　　之后的20多天，小厨师每天都会去小巷的那幢楼里。

　　有时，去聊会儿天。

　　有时，去请姑娘到外面吃饭。

　　有时，他会送点船上的鱼干去。

　　有时，他会打很长时间的电话。

　　又有一天，大副又来了，喝完酒，他又开始畅谈自己在床上是多么的来事，其中包括那个小巷里的姑娘。小厨师气得全身发抖，他跑去厨房，向正要给他们端去的菜里，狠狠“呸”了几口唾沫……。

　　酒局还没结束，小厨师就直奔小巷而去。

　　那晚，他没回借宿的出租房。

　　三天后，他的胸口多了一个“丘比特”的纹身。

　　后来，当大副气呼呼跑来说，“他妈的，那女人不干了”

　　小厨师很满意地笑了。

　　我和小厨师一起在远洋上飘荡了两个多月，后来，我转其他的船先回了国内，他还要继续在海上作业。

　　有一天夜里，小厨师悄悄告诉我，那姑娘叫小兰，他们之间有个约定。

　　他答应她：先去找公司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给她做生活费，以后赚了钱，全给她。

　　她答应他：去找其他的工作，等2年后回来，就嫁给他。

　　远洋时，是无法与家人联系的，虽然有卫星电话，但那电话费实在太贵，船员们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去打的。小厨师只有在国外港口偶尔修船或者补省时，才能给小兰打个电话。

　　还不到一年……

　　电话就打不通了。

　　两年后……

　　2014年的2月11日，小厨师从太平洋上回来了。

　　他给我发过一个短信“我找不到小兰了，我想去她老家看看……”。

栏目编辑|马俊岩 实习生|孙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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