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线】摄影记者亲历:我所认识的三度怀孕少女

2015年08月10日17:19  品图专栏  作者:第一线  

文|新浪专栏 品图 王苡萱

  再次见到思思(化名),已是两年后,坐标也更换到了更为潮湿温润的南方城市深圳。

  未曾料想,久别重逢,会是以这样的一种境遇。眼前的她,较昔日消瘦了些许,蓬乱的头发,灰渍的衣物,嘴唇一丝血色也没有。高隆的腹部也印证了那个不争的事实:再次怀孕。她站立在墙柱一角腼腆而尴尬地冲我笑着,而我竟找不到合适的表情来回应。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带着各种情绪的叠合来寻她,甚至有一丝内心的愤懑感,这与第一次前往她老家采访时那份要揪出真凶还原真相的满腔愤怒截然不同。

  简短的寒暄,才知挺着7月大肚的她,已在救助站呆了4天。在此之前,身无分文的她更是与2岁的女儿以及母亲流露街头,睡在了桥下。她带着我们步行很久去了一家湘菜馆。从她对地形的了解和菜单的熟悉,应该是在这一带,生活了不短的时间。满桌菜肴的辣度,呛的我直喝水。我问她,这样吃辣椒,会不会对胎儿不好,她只是笑而不语。或许,对腹中胎儿的任何言语,都是一种负担和复杂。她理不清,我们也忌讳多问。整顿饭,她吃的很满足,饭后也难得流露出轻松的笑容。尽管她从来都表示,不再愿意回到家乡的那个穷苦小镇,但她胃口的喜好,还是念家的。

  时间回到2013年7月的湖南祁阳梅溪镇。

  如果不是因为逐渐隆起的腹部,12岁的思思本应在六年级的课堂里听着课,考着试,忙碌着她步入初中前的升学准备。尽管家境贫寒,日子也都朝着既定方向按部就班地发展。但当校园性侵、生子为证、状告老师、真凶老头,这样的关键词席卷而来时,一个普通农村家庭的平静则完全被打乱。

  寻她不难,这也是小镇的特点。外界的风吹草动,只要一个消息链,就能遍布整个镇子。何况是这样一件不光彩的事情。所以,只要报上女孩的名字,村民定能准确无误地引领她家方向,言语中还抱有一声叹息。也正是基于此,思思家的门前每天都聚集着左顾右盼观事态发展的村民,他们没有恶意,也不是关心,更多的是一种好奇。思思的父亲李春生被围绕其中,浑浊的双眼无力而呆滞,只有在与政府人员据理力争时才能缓过神而稍显粗粝与尖锐。他的女儿——12岁的思思则光着脚丫来回在土坯房里窜,因剖腹产变形的身材和刀疤也会让她时常发呆沉思。当偶尔听到婴儿的哭声,她也会学起母亲的模样,抱起把尿。如果问婴儿是谁时,她会笑着说:“妹妹”。生活的改变,让思思只觉多了一个妹妹,甚至有种妹妹会分掉她一半母爱的失落。而襁褓中啼哭的婴儿并不知道,自己肩负着翻案的重任。

  采她也不难,这倒在我的料想之外。因为按照以往性侵案件的采访规律:多数家庭都会选择悄无声息地将胎儿直接打掉,然后拒绝任何消息走漏的可能,并将此作为一生的秘密烂在心里。而思思家,却选择了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方式:不仅要将肚中胎儿生下,进行产子验奸,还要寻求媒体的曝光与帮助。以思思父亲的表达,实属无奈之举,因为对于整个性侵事件的前因后果,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包括事件的受害者思思。问多了,女孩会用不知道回答,父亲则用脑子坏了来形容她。思思指认了3名老师,而警方出示的DNA鉴定结果则为同村的另一名老头所为。对此调查结果,思思家并不认同。于是事件的真相显得更为扑朔迷离,也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揣测、评价,直至沸沸扬扬。

  他们未曾考虑,这番生子为证的结果该如何收场?思思今后的生活将遭受怎样的指点与异目?生下来的婴儿又该如何安置?他们将舆论作为救命稻草,只觉有人关注询问,有人帮助协调,也算是一种别样胜利。对此,思思曾一度表明,事情发展到现在,都是父亲的错误;而父亲,又将这个责任推向了母亲。这并不是一个常人能够理解的家庭,因为并不富裕,也没有知识,这句话也常常挂在了父亲李春生的口中。

  好在一切都有了重新开始的方式:事件曝光后,思思被公益组织从湖南接到北京,远走他乡更名换姓在一家私立学校上学,包括家人的住宿,父亲的工作,也全部安排妥当。当所有人满心以为故事有了一个最合适的结局时,却又爆出思思再度怀孕人在深圳的消息。两年后,思思举报一名幼儿园的夏姓老师强奸了她,并且再一次准备生下胎中婴儿,作为证据进行验证,事件似乎进入了一场轮回的怪圈,令人嘘唏。

  雨后的深圳,有种别样清新。只穿拖鞋在湿漉地面上快步行走的思思,令人跟不上。想起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她光着脚,在乡间土地上穿行。这是一个没遭人真正疼爱与可心的姑娘:没人告诉她坐月子期间是不可受凉,而让脚一直这么冰凉着地;也没人告诉她雨天路面湿滑,穿着拖鞋需要慢行。她说她想要吃一种水果,于是一直沿着城中村的集市,一路寻她要找的那窜绿葡萄,这份为食物的执着劲,满是孩子气,却与她已有身孕的身形如此不搭。她会张口向你要一个物品,是真心喜欢真心想要的那种,就像儿童对玩具梦寐以求的那份单纯需要,只是这个家庭很难给予。这让我想起老人常在耳畔说的那句话:女孩要富养。

  路边一只趴在护栏上探出脑袋打量世界的大蜗牛吸引了思思的注意,并成功赢得了她的惊呼与欣喜,亦如一名花季少女本该拥有的好奇与烂漫。思思告诉我,她喜欢深圳,喜欢这里的气候,以及这里的某个人。只是此刻她无法再待下去,需要重新回到北京,接受再一次的改头换面。至此,她人生中无法触及的伤心地又多了一个。

  思思口中所表达的那个人,是赵某。离开深圳的当日,思思带着我们与他道别。见面前,思思一再小声叮嘱我,不要将她的年龄说出来,因为赵某对她的事并不知情。男子三十余岁,不高,憨憨地笑着,忙前忙后地为思思买各种她想吃的食物。看得出,他对思思的感情出自真心,也是思思渴求的关心。通过了解,知道他们是网上聊天认识,思思向他所称的年龄是26岁,在他们自身的定义中,两人在处对象。机场的离别,互相一句常联系,男子侧身抹泪,思思低头不语。或许,在思思的内心世界,是希望自己快速长大,去追寻自己想要的那份家庭感。她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她需要用她的方式,换取她所必需而又缺乏的疼爱。只是成人的世界,到底还是给她上了两堂深刻的课。

  回到北京,回到寄养地,故事再次给了思思新的转盘机会。只愿这次,灰姑娘的故事,真的能够成真。这个梦无关爱情,而是成长这一路所需也本该拥有的爱。

栏目编辑|马俊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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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关键词: 被性侵三度怀孕少女 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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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则老实告诉她,一心只记挂着左胸口袋里的五十张底片,觉得我对不起它们的作者小方。

李媚和于德水坐在老侯的床边,不时低声询问,确认他移交的作品中的一些细节,我站在旁边拍了几张照片,眼泪止不住掉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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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余戴上墨镜,吞咽了下口水,左右努动腮帮,然后,努力挤出一张左右不对称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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