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滇缅公路上,一个纪实摄影师的韧性和情怀

2015年08月12日11:23  品图专栏  作者:Stamlee  

文|新浪专栏 品图 Stamlee

  严志刚在北京。

  陈庆港在杭州。

  虽然他们相识已有10多年,但无论当年严志刚工作、生活在广州、长沙,或者现在的北京,他们都相隔千里,少有深入的交流。

  2014年8月,陈庆港受严志刚之邀,去了云南,做第一届新浪图片“拍照吧!少年”的导师。整整半个多月,他们在一起。

  对!在一起工作。

  除了聊那些学员,还聊着各自的图片理想……

  有一天深夜。

  “有……有个……有个选题,我想了很……很多年了,想把整个滇缅公路走一遍,系统地把它拍一遍……”陈庆港说话时,说到激动之处会有点绕舌结巴。上帝造人,总会给每个人留点遗憾,这位在圈内被公认的纪实摄影大师、作家,他的油画、书法、吉它其实和他的摄影或者文字一样棒。说话有点结巴反而凭添了这个老男人几分憨态。

  他一口气讲完想法,撩了撩他那乱糟糟的长发。据他说,现在外面理发挺贵的,这样可以一年只理一次发。但我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常看到这样的长发,这是“情怀”的标识。

  严志刚眼睛亮了,虽然,他眼睛很小。但据当时在一旁旁听的同事说,他真的看到了这个男人小眼里闪烁出光芒。是的!严志刚当年也是留着“情怀”长发的青年。

  一个曾经的长发男,太了解另一个如今还留着长发的男人,面对这样的一个选题,他能想象出,这将会呈现出一部怎样的史诗作品来。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那条瘦小但还显结实的大腿上:“你去做,我来做你的后盾,我来做你一切的后勤……我手下的人,随你挑,给你做助手……”

  二十万字的手册与十年的准备

  2015年5月底,第一次作为陈庆港的助手,我从尼泊尔加德满都结束地震报道,就直飞腾冲与他会合。此时,他已经开始工作了四天。

  在采访对象开的小旅社四楼,陈老师光着膀子,戴着轻度的老花镜正拿着一本4K纸大小、整整有10CM厚的书,写写画画。

  那是一本打印整理成册的书,我简单翻了下,有文字,有地图,文字从中国抗战史到滇西军队布局,其中有许多老兵的回忆录和书信,还有战局地图,有中国的,日本的,缅甸的……

  陈老师说,这些资料是他10年前就开始整理的,每年都会积累一点,原来大多是手工写的,为了这次采访,他特意找朋友打印出来了,他说自己打字速度太慢。

  我大致算了算,这里面至少有二十万字。

  密支那与密铁那

  “您知道密铁那在哪儿吗?你能在地图上指给我看一下吗?”每次遇到滇西抗战史研究者,或者对老兵的访问。陈老师一定会问这个问题。

  在一个老兵的日记里,陈老师看到过这个地名,但他一直在地图上找不到“密铁那”,他想通过老兵的日记中描述的各种地点,在地图上画一条他们部队当年行军的路线,但如果把地点画在如今的密支那,那明显是有错误的。

  密支那是缅甸北部一个很有名的边境城市,离中国的腾冲大约也就80公里。

  以我的理解,这本身是一个音译过来的地名,也许是音译的原因,我觉得密支那可能就是密铁那。

  陈老师说,不对!这肯定不对!

  所以,他每遇到一个人就要打听,他要用自己的调查印证每一个细节。

  第21天,他终于在缅甸地图上,找到密铁那这个城市,它位于缅甸中部,确实与“密支那”仅一字之差。

  陈老师说,从多人口中相互可以印证的口述历史,最真实。

  漫长的沉默

  陈老师是个十分健谈的人。至少,在平时,我们互相交流时,他可以连续讲故事,讲上两个小时不停……

  但在滇缅公路上,他常常会沉默,很长时间地沉默。

  在怒江边,他一直沉默……

  在松山上,他一直沉默……

  在伊洛瓦江边,他一直沉默……

  在已被夷为平地的远征军墓地的旧址前,他一直沉默……

  从密支那保存的最后一座远征军纪念碑回来那晚,他一直沉默……

  从难民营回来那一路,他一直沉默……

  从流落异乡的远征军老兵那个破烂的窝棚里出来后,我们都沉默了……

  向导说,“你们都是疯子”

  野人山、八莫交界区、政府大楼……很多地方是缅甸政府明令的外国人禁区。我们无法深入,但正在努力接近它。

  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晚上11点回到驻地。

  原始丛林里,摄像师已经累得瘫软在地。陈老师接过摄像机,他没接受过专业摄像那套“推拉摇移”的训练,就纪录,不关机纪录,镜头晃,就让它真实地晃。

  走丛林的当晚,陈老师吃了几口饭,就躺下了,他开始发烧。吃了两片药,第二天天不亮,又来喊我们起床了。

  每隔几公里,就有政府军军人带着冲锋枪上车检查。

  向导警告我们,哪怕允许去的地区,也不要拿着相机到处拍。摄像师紧张得不敢下车。

  “干?还是不干?” 在不能用语言交流时,我总会用眼角余光瞟他几眼,以便得到回应信息。

  陈老师戴着一副墨镜,笑着下车了,我也跟着下车了……

  “那是交战区……你们外国人不能去……”

  “那是军人,相机放下……”

  “赶快走!赶快走!”

  ……

  每次,我们都能笑着去,笑着回……然而,在抖的手,只有自己知道。

  终于,向导兼司机“疯了”……扔下我们,自己跑了。

  处女剪

  采访计划实施一周后,陈老师就做了调整,他说,不仅仅要做几个图片故事,他要把这次滇缅行做成一个电视纪录片。

  “你做过纪录片吗?”我问。

  “没有。”

  “就我们?”

  “可以,我们肯定可以……你要相信我!”

  得到这样肯定回答后,我没有再怀疑过,作为助手,我充分信任。

  一个半月后,我们回到杭州。

  陈老师花了3万购进一台新苹果电脑。连打字都是只能用“二指禅”操作的他开始自学苹果系统。

  又是一个月后,他说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处女剪”

  看完23分钟的长片,我只能用“惊诧”两个字,来形容我的观后感。

  我突然回想起,在缅甸采访期间,在伊络瓦底江边,我们喝着当地的“绵妈”啤酒。可能是因为酒多了,我为一个关于立场的问题和陈老师争论起来。当时,陈老师说了这样一句话:“要做成一件事,天份和智商都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坚持和理想……”

  45天,滇缅之行的助手工作,让我体会到的是“一个纪实摄影师的韧性和情怀”。

栏目编辑|马俊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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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关键词: 滇缅公路 中国远征军 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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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则老实告诉她,一心只记挂着左胸口袋里的五十张底片,觉得我对不起它们的作者小方。

李媚和于德水坐在老侯的床边,不时低声询问,确认他移交的作品中的一些细节,我站在旁边拍了几张照片,眼泪止不住掉个不停。

照片可以用来发表,照片可以参赛获奖,照片可以带来功利,因为职业摄影人是靠摄影养家糊口的,生存是第一要务。

我们生活的诗意之美,可以到远在天边的地方读取。那里有镜子,能看到想要的自己。

老余戴上墨镜,吞咽了下口水,左右努动腮帮,然后,努力挤出一张左右不对称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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