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远洋渔船上的女人

文|新浪专栏 品图 Stamlee

　　其实，在远洋飘荡的渔船上是没有女人的。

　　那为什么要写远洋船上的女人？

　　因为，哪怕是在10000海里外的太平洋，我依然无时不刻地感觉到了她们的存在。

　　在DVD碟机里、在手机相册里、在卫星电话里、在杂志的夹缝里、在他们的话语里、在他们的脑海里，当然，也有在充气娃娃里，在安全套里……。

　　“你把手洗洗啊！”在船上，小厨师每次去做饭前，我都要提醒他。

　　在这个雄性的世界里，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

　　船长、大副、轮机长、二副、小厨师，还有10多个水手，他们聊天时，聊着聊着，会一转身就掏出来撒尿，就像我们旁人不存在；他们会一丝不挂在甲板上用海水冲澡，就像我们旁人不存在；他们会肆无忌惮谈论性事，就像我们旁人不存在；10多人的水手舱里，碟机里的“爱情动作片”24小时循环播放。船员的舱位是一人一格，舱位前有一条帘子可以拉上，有时帘子也不拉。“动作片”里的女主角一阵哼叫后，卫生纸就会堂而皇之从帘子里头扔出来……就像我们旁人不存在。

　　哪怕此时我正在帘子外，方便面吃得唿哧响……。

　　在这个不到200平方的甲板上，赤裸相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已简单到犹如动物世界……

　　轮机长50多岁，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船员，他在整理行李。把新碟机安装在床位的正前方，整整两箱碟片塞到床下，片子都是压缩版的连续剧，一张片子可以看好几周。他说，每次出航，都会买台新的碟机，两年不能回国，碟机一定不能坏，否则飘荡在海上的日子会变得度日如年。

　　每到半夜，我都会被他碟机里“爱情动作片”的女主角叫声吵醒，他嘿嘿地笑着，也有其他船员会跑来交流观后感。

　　小厨师是新船员，出港后，就一直晕船，卧床不起。

　　那天，我出舱门时，看到他摇摇晃晃从床上爬起来，去舱门前，对着大海撒了泡尿。等我从外面回来时，他已经趴在轮机长的床前，侧着脸，与轮机长在“佳片共赏”了。

　　两小时，没挪窝。

　　这之后，就直接去了厨房，开始做饭。

　　他的晕船期就这么过去了……

　　我曾问过船长一个很傻，很天真的问题“远洋渔船出航为什么不能有女人？仅仅是因为风俗里认为不吉利吗？”

　　“没女人，都要打架，有女人上船，那还不要杀人啊……”

　　“哦……”

　　我还听二副和我讲起过一件更匪夷所思的事。

　　他前一条工作的船上，有个老船员带了个充气娃娃上船，还当着大伙的面使用，那个“爽”字，完美地写意在脸上。有个新船员无比羡幕地看着，欲言又止。老船员一甩手非常豪爽大方“要不要试试？拿去用……”。

　　半年后，船靠岸，那个新船员查出来得了性病。

　　轮机长每次听我喊小厨师洗手，都只会呵呵笑。

　　他说起过他年轻时与妻子的事。他的手机里有个相册，那里存着他们三口之家的合影。新婚一个月后，第一次远航，他的行李是妻子帮着整理的，那次，妻子把他送上船后就迅速离开了。启航后，轮机长慢慢归置物品时，在行李包的角落里发现一盒避孕套。两年后，当他回来时，原封不动把那盒避孕套悄悄塞还给妻子，妻子脸一红转身笑了。后来他问过妻子，为什么要给他准备这个。妻子说“有什么办法呀，那么长时间呢，只能希望你别把病带回来呀。”

　　大年三十那天，船长允许每个人用卫星电话给家里打个电话。那是我第一次在船上听到真实女人的话音。

　　动物世界里的男人都哭了……

　　那次航程，两个月后，我先回到了国内。他们还在海上继续作业飘荡着。

　　有一天，我在一个渔港码头遇到这样一个女人。

　　天黑前，那个梳着长辫的女人又准时出现在渔港的码头上，每次看到的场景都一样，坐在缆绳桩上，大多数时间她只是静静看着码头上的男人搬运渔获或者其它什么货物。偶尔自言自语，她是在反复说一句话，明显带着咒骂的口气，我凑近些，想听清她在说什么，但听不懂她的方言。微笑着和她打招呼，也不理。向旁边的搬运工人打听这个女人，他们都哄笑起来“那是个疯子，每天这个时间都会来这儿的……”她反复就只会说那句话，经过翻译的意思是“怎么还不回来。”

　　岸边小店里的老人则讲得更详细些，“这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已经有50多岁了。年轻时，只是脑子反应慢些，她在等他的丈夫出海打鱼回来，她好帮忙收渔获。后来，年龄大了，脑子就更不行了，现在也做不了其它什么事，以前丈夫只是在近海打鱼，基本每天天黑前就回来了，她就在这儿接船，现在都跑远海了，少则十天半个月，有时出去会有几个月甚至半年的，她只会傻傻地在这儿等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天黑了，在附近菜场卖鱼的儿媳远远地喊了一句话，等船的女人才起身，跟在儿媳的身后走了。

栏目编辑|马俊岩 实习生|孙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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