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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真特急便】用摄影融入净土

摄影|铃木理策

文|林叶

　　2007年，东京都写真美术馆举办铃木理策个展《熊野·雪·樱》，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铃木理策的作品。其实，在这之前我对他一无所知，只是碰巧去了惠比寿，碰巧遇上这个展览，碰巧看到了罢了。然而，这样的碰巧给我留下的印象却是刻骨铭心的。

　　好的展示方式可以大大增强艺术作品的魅力，而这次展览所体现出来的不仅仅是魅力，还有一种强烈的力量，这种力量恰恰来自于那些被我们忽视了的细节。

　　这个展览有两个展厅，中间由一条通道连接。第一个展厅是一个完全黑暗的空间，熊野的森林、瀑布、细流仿佛直接被隔空置换到了这里。一进入这里，便像是到了一个清净的世界，平时执着坚定的那个“我”慢慢隐去，只剩下了感动。这里还展示了熊野的传统祭祀活动——火祭，暗淡的空间因此而显得温暖。此时的“我”又好像成了参加祭祀活动中的一员，扛着粗壮的火把，跟着节奏跃动。

　　穿过中间的通道，进入的是一个雪白的世界。我立刻想起了川端康成的《雪国》，“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也许，这样的雪的世界，这样的白色意象是扎根于日本这个民族心性中的一种精神象征吧，再次被感动，再次被融化。铃木理策拍摄的雪与樱花也融化在这个空间里，将整个空间渲染得白灿灿的一片。

　　黑与白、光与晦、明与暗这两种对立的世界就这样被联系在一起，摄影作品与展示空间浑然一体，营造出一种静静的跃动感。让人沉醉其中，只想就这样一直呆下去，沉睡下去。

　　铃木理策的拍摄手法也是非常独特的。他所拍摄的熊野的风景，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特点。你在照片上面看不出哪一个点特别突出，也看不出哪一个点特别黯淡。然而，在这样的空间里看到这些照片，我似乎一下子明白了铃木理策的意图。他想要做的，就是要将他第一眼看到这个风景时的感受直接传达出来。为此，他就应该忘记自我，忘记他人，只剩下直觉，靠直觉去触碰隐藏在风景背后的世界。如此，表面上的焦点也就不再重要。因为，越是要突出焦点，越是离真实越远。

　　雪景与樱花则又是另一种感觉。大面积的前景虚化，对焦的物体小得让人难以发现。虚化了的雪和樱花都变成单纯的白色，让人仿佛坠入虚空的世界。想来，铃木理策的眼中所看到的雪与樱花都不是单纯的雪和樱花，而是一个空间，一种实体空间的反面。与前者的拍摄手法相对，这是用另一种方式来淡化内心的自我。似乎在告诉我们，重要的不是“我看到了什么”，或者“我想看到什么”，而是，“这里有什么”，“我身在哪里”。

　　这种神奇的观感让我对铃木理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铃木理策1963年出生于日本和歌山。熊野就位于和歌山县南部。熊野是日本人心中的圣地，自古以来就是修道之地，是日本神道教的精神之源。佛教被引入日本之后，日本通过神佛习合的方式，让日本的原始信仰与佛教信仰互相妥协和平共处。平安时代后期，由于阿弥陀信仰的日渐强大，净土宗开始在日本盛行，熊野这个地方也就成为净土的象征。

　　铃木理策出生在这样一个有强大信仰根源的地方，从小就养成了日本民族所特有的自然观。他认为，“熊野这个地方雨水丰茂，深受大自然的各种恩惠。非常理解，身处这个森罗万象的地方，很自然会产生‘栖居着各种各样的神灵’的想法。小时候看到祖母对自然的那种感谢之情，现在也能够理解，也知道这是一种非常自然的感情流露。熊野还保留着对瀑布以及岩石的信仰，是一个能让我感受到那种对自然表示敬意的根源性信仰的地方。”

　　同样，雪与樱花也是日本人精神中的象征之物，是会对日本人产生最直接最本能的刺激的意象。也许，铃木理策想要做的就是要将自己在熊野领会到的自然观衍伸到整个日本人的精神世界之中，并且用摄影的方式唤醒已经被现代日本人遗忘的那种传统自然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