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之谜】越过山丘的阮义忠

2013年10月25日11:07  品图专栏  作者:张海龙  
摄影|阮义忠摄影|阮义忠

文|张海龙

  因为不安而频频回首/无知地索求/羞耻于求救/不知疲倦地翻越 每一个山丘/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喋喋不休/时不我予的哀愁 /还未如愿见着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丢/越过山丘 才发现无人等候/喋喋不休 再也唤不回温柔……

  李宗盛这首名为《山丘》的歌在朋友圈里广为流传。一群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被这首歌里那种哀伤与迷失所击中,停下匆匆脚步愣怔半晌,纷纷感慨自己“被搞丢”的人生。没错,这种不安其实由来已久:我们在前行的路上,一边不知疲倦地翻越,一边不加珍惜地遗失。我们尽力占有世间万物,不过是为了确认自己的存在感。最终我们一无所有地离去,那才是无可挽回的真实人生。

  在一线孤悬的台湾岛,这种“越过山丘”之后的回望几乎是种集体情绪。李宗盛之外,有罗大佑再也回不去的“鹿港小镇”,还有胡德夫怀念往事与故乡的“太平洋的风”,更有阮义忠以“克己复礼”为价值指向的“失落的优雅”。歌声中能再现画面,画面中又响起离歌。仅以影像而论,阮义忠的出现绝非孤案,他更像是集成了台湾岛所有文艺家的“温情主义”。他用照相机更直观地呈现了“失路的乡愁”,让观者心入画面却不知身居何所,让我们似有所悟却不能心安理得。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上愁。”

  ——在中国文化传统里,这种“近乡情更怯”的柔弱因其无从化解反而产生了诗意。台湾流民迁入的历史大背景,更加强化了这种无处不在的集体乡愁。每个人都是“异乡人”,每个人都有一座“归不得的家园”。如于右任在《国殇》中浓墨重彩:“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唯有痛哭”。也如余光中在《乡愁》中浅唱低吟:“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时光冲刷之下,诗歌慨叹之中,乡愁由哭号转为审美。阮义忠“失落的优雅”所暗喻的正是中国人挥之不去“失路的乡愁”。

  阮义忠在论及这组图片专题的缘起时曾说:“目睹这对母女走入田园小径时,我并无惊喜,因为天气阴沉,远处山峦欠缺层次,非但无法衬托前景,反显碍眼。照片放出来后果然平淡无奇,底片一搁就是25年,尘封在整面墙的影像档案中,不见天日。

  “直至上世纪末,我将所有未发表过的作品整理成四个主题:有名人物无名氏、手的秘密、正方形的乡愁及失落的优雅,并冠以‘告别二十世纪’的总题。就在那时,这母女俩的身影又浮上心头。

  “我找出那一格反差平淡、显影不足,极难放出正常浓度与对比的底片来,在暗房里耗掉不少相纸,愈放愈丧气。后来灵机一动:如果她们是走向一片未知之境呢?就如同黑泽明电影‘梦’中之景——背着写生架的画家走入凡·高画中的麦田,满天飞舞的乌鸦涂黑了苍穹……‘失落的优雅’首张照片于焉诞生。”

  曾有记者问阮义忠,优雅的定义到底是什么?他的回答是“克己复礼”。进退有据,当止则止,知道分寸,就是优雅。将这人人都懂的道理落实于生活中。这一帧帧的照片虽“错过了最好的瞬间”,但阮义忠希望它们仍能为越来越难看到的优雅行止稍作补白。

  现在回看阮义忠的创作动机,他并非一开始就有意识地积攒所谓“失落的优雅”,而是在广泛的大地游走经历中随手采集,以最原初的感动摘取现实世界的诗意瞬间。他刻意地避开生活中那些让人不快和沮丧的素材,而是反复肯定人性的善面,以一颗柔软敏感的心,持续表达美之将逝的忧伤。让阮义忠超越一众摄影师的是,他并不把影像作为唯一的追求,每张照片都不过是一个古典中国意象,而每个专题就是他用这些意象组合而成的唐诗宋词。对这样的摄影者而言,甚至影像本身都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单纯把照片拍得好看根本毫无意义,这种事谁都可以做到。关键在于,你到底想要用影像表达什么?你的照片在发出什么样的声音?你不停地按下快门究竟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所以,第一次端着相机在街头行走,年轻的阮义忠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能,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拍什么”。几十年之后,当他用三百多幅照片完成《告别二十世纪的四个展览》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要拍的就是人间的告别。他的超凡脱俗之处,在于他能很好地处理身边的现实题材。他越过一个又一个山丘,却把眼光始终看向更高的山岳。这样的翻越可能正是艺术的价值所在,因为艺术原本就是一场庄严的葬礼,在不断的告别中感知痛苦,也让生命更迭更具价值。所谓“失路的乡愁”,就是上路时无人祝福的茫然失措,我们流离失所再也回不到故乡。所谓“失落的优雅”,就是向曾经的生活之美行注目礼,哪怕今天的一切都已破败不堪。

  越过山丘的阮义忠说:故乡早已面目全非,照片就是回不去的家。

  山丘之后是什么?还有另一个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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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编辑|马俊岩

 

   

文章关键词: 阮义忠 失落的优雅 乡愁 山丘 张海龙 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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