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陈有为
文|大门
“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兄弟,我们后会有期!” 30多年前,我常和有为这样作别,虽然两个小屁孩一揖之后无非也就去个操场、厕所,不出三五分钟后便又打闹着厮混在一处,但我们还是认真地一再告辞,说那些话的时候,我们感觉又酷又爽,酷是因为传奇故事里的侠客们都是这样的煞有介事,爽则是我们稍一转身,身边真的就全是活生生的青山绿水。
我们生活的那个地方叫藻溪,山青水秀,地处浙南群山包围中的一个小平原,用我那时的作文语句来形容,算是江南丘陵里的一颗明珠,虽然这个有着商贾传统的小山镇从未出过什么画家,但多年后在我的记忆里,它却成了山水画一般的故乡。因为被那山水浸淫太深,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还以为每个人的故乡都有平缓的溪流和幽深群山,而那错落在水边的大小榕树,静卧烟波的长短桥梁更是变成了乡愁的象征。
故乡的人都在水边生活,所以哪怕我至今也没弄清楚北方游牧民族如何逐水而居,也不影响我早早对文明总以河流为名的理解。至少在浙南,在温州,在我的故乡,有水有桥,就有榕树,就有人家,就有村落,就有祠堂,就有戏台,就有喧嚣,就有烟火之气……一旦展开,水边,那完全就是一个生活的剧场。
多年前,就有相士跟有为说,你得离开老家,往北面去,但得是有水的地方……于是有为离开藻溪,离开灵溪,先去了西湖,再到了瓯江,果真他一直生活在故乡北面的水边。所以,在我看来,水命的有为去关注江河溪流几乎就是一种本能,水边是他的生活场,更是他的能量场,那是水边的故乡从一开始就给他准备好的。
当然,这样的水边都是在记忆里的,而记忆往往都被诗化了,由此在我们经验之外的现实往往会显得非常残酷,比如有的故乡真的是连一条水沟都没有,有的故乡的河流已经无法让人接近……可这一切在有为的照片里都看不到,有为的水剧场里平淡安静生活似乎永远停留在那个跟我每天要说上30遍“青山常在,绿水长流”的年代里,但有一种莫名的忧伤却也因那平淡安静生发出来,毕竟,青山和绿水都不再是原来那种美好的样子。不论是有为生活的瓯江,还是我此刻正极目所见的珠江,领导能否下去游泳都不仅是关乎勇气的事情了,从这点上说,《水剧场》所呈现的不是水边生活的现实长剧,而是偶然撞进有为相机的折子戏,那是从记忆里长出来的梦,有点不真实,但好在那转瞬即逝的刹那到底还是被他锁住了。
世界会一直在变,也许会变好,也许会更糟,我们可以猜,但由于生命有限,结局往往又是我们等待不了的。如今青山已不常在,绿水是否可以重新长流也不得而知,唯一可以肯定的还是后一句:
兄弟,我们后会有期!
栏目编辑|马俊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