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孔繁利
文|孔繁利
刚来上海的时候,水土不服得厉害,冬天感觉寒冷似乎是从骨头缝里往外冒,无论你穿多厚的衣服盖多厚的被子;冬天挨过去以后,又要应付梅雨季节,像雾像雨的天气,能一连持续几周,便利店常年供应的粽子多是咸蛋和肉馅儿的,而不是红枣豆沙……
除此之外,公交车女售票员的上海话报站,吐字发音滑如泥鳅,一个字都抓不到,常常下错站;有回在公交站见一中年男子穿着大红睡衣,吓得我趔趄很远,结果,公交车一开门,人家很正常地上了车;商场的服装导购阿姨会说“小姑娘,侬勿要太好看喔”,换来我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心里嘀咕“好看有错么”;南京东路或西路的地铁口,我总是不记得来时路……
那时我的心,还停在上一个城市,时常在梦里和醒着的时候,都固执地想念那里的一切,那里的天气,那里的海滩,那里的蜿蜒曲折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小街巷子,那里的樱花郁金香,那里的服装店,那里的烧烤鱿鱼,那里的辣炒蛤蜊,……
一晃两三年,再一晃五六年,居然就那么在上海停留了下来,记忆的东西,如同房间暗角那个经年没有打开的旧箱子,尽管你也知道那里可能装了很多重要的好东西,但是,你却极少再去打开它。
当有一天,我可以随意徜徉在南京路,不会再怯怯地问交通协管员地铁口在哪里,可以步行走到陆家嘴的绿地中心看在建的高楼又长了几米,不过,我会刻意躲开热闹的旅游景点。
最初,我还时不时去滨江大道走走,看看江水和对岸的景致,走到东方明珠、金茂大厦的跟前,近距离感受一下商业中心的氛围,不过后来,越来越少去,有时,一整年去不到一两回,总觉得,就在附近,几步路抬脚就到了,想去就去,何必着急,竟至很少去。
我对便利店的蛋黄肉粽早点也不再排斥,甚至开始觉得很好吃;小区的菜场,知道哪家的菜新鲜又实惠;周边的超市,哪家的米便宜,哪家的面实惠,哪家卖正宗北方花生油,诸如此类,我都门儿清;偶尔会在熟悉的公园邂逅免费的艺术展,如同发票刮出钞票一样惊喜。
我也会在这个城市做随机的旅游,或者随机乘地铁随机下车,或者随意步行,看到老弄堂,就停下来看看拍拍,看到繁华的商业街,也会跟着人群随意走,不必在意路程、时间和目的地,就是游走。
在这些漫无目的的游走中,会有许多有趣的邂逅,在街边就地摘菜的妇女,或坐或蹲在路边闲聊的阿叔,粗犷质朴擦肩而过的农民工,拎着早点匆忙赶路的男白领,学写汉字地书的老外,陆家嘴天桥上的清洁工……
更多时候,我会在小区公园或附近体育场去散步,看小孩子蹬玩具车,看老年人跳集体舞,偶尔,还会看到树杈上风干肉和裤衩一同晒太阳的豪放与幽默来。
春暖花开的时节,我脑中会有一张赏花地图,比如哪条路上的玉兰花开得盛,哪处的桃花开得最好,哪个公园的樱花不错。遇见迷路的人,也能很有把握地给人指点迷津了。桂花盛开的时节,只要闻到那股清幽的暗香,便能感觉到秋天心旷神怡的存在着,仿佛触手可及似的切近。
这个城市的高楼弄堂,大街小巷,人情风景,树影花香,都随着时光,慢慢悄悄地渗透进我的生活里,成为一种习惯。
栏目编辑|马俊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