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戈戈】黄土白浪 明月松冈——有感于广东群体十年

2013年12月20日08:58  品图专栏  作者:颜长江  
《纸人》、《夜间动物园》系列。摄影|颜长江

文|颜长江

  十年不是个短时候。

  十几年以前,我毕业十年后,大学同学朱金海见到我,开头就是一句:“长江啊,十年了!十年生死两茫茫啊!”

  不是个短时候。有生死聚散。前年我四十岁,就有一位好同学因病先去了。

  2002年平遥展到现在也是十年。汇报些啥吧。

  是该说些啥了。因为有些东西,过了十年才看得透一些。

  十年前,我们广东这一帮子人,屁颠屁颠,跑到平遥,心情激动,日子快乐,整体说来,还是少不更事的,不知道我们本身的意义。

  没意识到我们会轰动一下,也不知道我们在当代摄影史上有一笔。我们只是如唱词说的,“爱好是天然”,但这种先行一步的市场经济下一群年轻人的天真探索,没多少先例,有不少创新,很是重要,一旦整体亮相,就出尽风头,加上北方的“新摄影”,可以说,中国摄影同以往突然不一样了,标志着中国个性化摄影时代来临。一句夸耀的话,自古英雄出少年。

  比如,宁德的《SOMEDAYS》,我的《纸人》,是少见的置景演出式的摄影;忆城的《从来没有牵手旅行》,自由散漫,让摄影也能为我所用,用到尽,随心所欲,让大家意识到摄影这门艺术的边界有多宽;亚牛的深圳照片,意境超卓那是不用说了,更重要的是,是PS的祖师爷啊。

  还有魏壁、罗凯星,当时只是朦胧地觉得有个性,虽然也是同伙,却没认识一下。到现在,才会明白他们的作品多好,人也多好。

  我们既是不知自己是多么幸福,也不知道以后有多少坎坷。就是一帮认真玩的孩子。又一句,少年不识愁滋味吧。

  我们住四合院,天天啸聚来往。那是中国摄影的春天,人人都挂着笑脸。咱们还不时得奖,得奖时就搞怪,像歌迷一样起哄,在古老的街头歌唱而过。这让江湖侧目。广东这帮子人太狂了。只是老大哥安哥也是老顽童,闹得越欢他越高兴。

  十年中的事,都不如平遥记忆深,富有质地,历历在目。大约那时好玩,也正青春,而后又没有那么好玩。我想对每个人也是如此。我不如把印象最深的片断说几节,也许大伙有个共鸣——

  我是坐司苏实先生开的轿车夜入古城的。进了城门洞,没有声息,古宅老巷阵列,如同重回大清国,实在难以形容。

  大宅院中,月光之下,我和许培武摔跤,也算是一佳话。

  也是在那个院,我得了铜奖后搞了个酒会。古宅,宫灯,牛肉,啤酒,天下英雄都来了。内地一些朋友不服气,说些指桑骂槐的怪话,场子幸好还没给砸。大约是我们广东的太快乐的原因吧,不懂收敛。还有一些外国朋友不请自到,走得最晚,在古老的屋檐下细细说到一两点。他们确实热爱酒会,能给他们创造聊天的条件,我很满足。

  我第一次参展的是《纸人》,场子差,效果差,搞得我灰头土脸。不久和宁德、安哥走进县衙看展,碰到一群鲁美的学生。宁德介绍安哥,学生们“啊”一声,介绍到我,没人知道,又说了句“他的作品是《纸人》”,学生们“啊”声大了许多,并现出惊喜状。这种获得知音的感觉真好。

  我知道我可有人睬了。

  功名之心也重。第二次参加,都说我《夜间动物园》有戏,快揭晓时是午后吧,假睡,大家摇醒我,告诉我获奖消息,我假装不明白,继而无所谓。幸亏这一辈子还得了这一个小奖,要不有点难交待。

  城墙上颁奖。少年合唱团捧着蜡烛鱼贯而上点将台,夜空下弥漫“轻轻地吻着你的脸……”。很是圣洁。再也没见过这么浪漫的颁奖。

  那个饭馆,贵是贵一点,但老板两口子形象好,又极绵,极温暖,有古风,称得上天下第一。不知道现在怎样了。当时我一时之兴,送了一张动物园照片给他们,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诸如此类。

  那么有趣的小集体生活,再也没有过。大多是个人的生灭历史了。

  中国这三十年的翻天覆地,正好和我们的成年与中年时期雷同。一个国家和一代青年同步成长,经历青春洋溢,也继而青春残酷,然后物质丰富,意义颓唐。这就是运程。

  记得小时候有一部很惊心动魄的电影,叫《大浪淘沙》,影片的开头,那三位青年,在船上结为兄弟:“不为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声音悲壮响亮。只是,大难之际,理想各异,叛变的叛变,革命的革命,颓唐的颓唐。最后,只有无人的沙滩,惊涛拍岸。人世一场,个人如沙子般无足轻重。

  平遥之后,我们也散了,有的走了,有的离了。虽然大家还是朋友,可是终究面对各自的中年问题,少有欢聚一堂。

  所以后来安哥很失落。这,我也有责任。然而人生无可后悔的,在这个时代中,谁都想活好,但谁也难以把握自己的命嘛。其实,在二千年后中国意义失落的时期,对我们这帮子人的真正考验才算到来。此时,不是天纵其才、少年心志就能解决问题的。何况,我们经历的正是中国没有过的、无可借鉴的大时代。在大时代来临之际,文革后的中国青年接受的是不成熟的、失却传统的教育,徒然天真烂漫,只会零落成泥碾作尘。安哥,咱们自个心里其实更不好受。

  怎么办?

  我想,我们伟大的参展者沙飞的名字取得好。老子那怕只是一粒沙子,也是要飞的。

  我想,作为真纯的人,对社会和他人都有责任感的人,安哥的平遥帮虽然错漏百出,但是终究有一线理想牵引,没有一个人向命运屈服过。遍体鳞伤,然而那颗内心越来越强硬。

  活下来就好,有作品就好。安哥应该开心,这帮人还在搞,走资派还在走。

  拿我自己来说,灵感这东西,算是没停过。只不过因为生活变故,加上还得上班,拍摄时间不多。总的说来,还可以交差吧。

  2003年后就没再去平遥了。之后,我继续拍摄《三峡》和《纸人》,不过其中的想法变化不少。

  《三峡》的纪实部分一直拍到2008年。2003、2006年又搞出《三峡 黑匣子》,2006年还在三个地方作上吊演出,也成一个单独的作品;2007年开始,又开始搞大画幅的景观摄影,主要也是在重庆江边。

  《纸人》,陆续拍了一些,在上海作了个很好的展出。然后,应《生活月刊》之邀请。拍了续集《纸人 山海经》。相关的文章,一半是纪事一半是小说,是我最好的文字之一。顺便说一句,我的文字,也是这些年才真正上了档次。近年出的《三峡日志》,还有在《城市画报》的三峡散文专栏“涉江抽思”,都还可以。人出不去,评论也就写了不少,成了摄影评论师了。

  2010年开始,我和肖萱安又开始了一个可爱的计划,拍标本。目前正在进行中。

  平遥之后的东西,总是有接近于终极思考的意思,由是作品未必有以前的“惊奇感”。事实上,我们这些人大多如此。有些朋友更是转向搞行为与装置了。

  安哥说过,看一个人的摄影要看他一辈子,我也认为,一辈子一个人的风格多半趋于沉静,高手会走向大象无形,含蓄而有力量的那种。所以,这个过程很重要。这个十年的前后值得我们研究。所以,大理也相当重要。

  我第一次去大理时,是1990年代。感情出了点问题,去云南找找当年暗恋过一阵的女同学疗伤去了。同学的老公也是同学,男同学大度,让女同学陪我去了大理。那回,我是三千块打的来回的。此后再没有这么奢侈过。

  那次,在洱海的游船上,见到几十位金花跳舞,明艳诱人。于是大悟,天涯何处无芳草,解决了心理问题。所以,感谢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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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关键词: 颜长江 平遥 摄影 纸人 夜间动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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